天逸故事 > 其他小说 > 不要爱上金鳞卫 > 第23章
    明桃自旁边几步绕了过去,凑近了些盯着他:“卿大人吃糖葫芦么?”

    女子眼神澄澈,看起来真诚无比,卿珩看着那双眼睛,罕见地愣住了,只觉得心跳都停了一下,半晌才答:“好啊。”

    明桃便追回了那卖糖葫芦的男子,边说边递钱:“老板,来两串。”

    糖葫芦老板很是遗憾:“不多来八串吗?日啖十串才能热邪不近身哦。”

    明桃皮笑肉不笑:“我巴不得热邪近身呢,还能少穿两件。”

    卿珩没忍住,笑了一声。

    老板眼见忽悠不成,眼睛一转,换了个思路:“这位夫人,我说的热邪可不是普通热邪,乃是心底杂念,命数气运啊!这样吧,我看夫人也颇有眼缘,不若我帮夫人算上一卦?在下不才,曾跟一位得道高人学过几年八卦面相,于此道略略懂些。”

    说起算命,明桃便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年少无知时曾碰到过的一个江湖骗子。彼时,她正碰上人生的至暗时刻,花了三百钱巨款企图得一个答案。那时的她打定主意,若是那老头说她这辈子都要如此痛苦,那她就换一个摊子再算。

    谁曾想那老头抚了抚胡须,慢慢对她道:“姑娘,你命带六厄,此生注定命途坎坷,多灾多难。不过这六厄虽是极凶,老朽却观出你命中还有三位天乙贵人,遇之则荣,官禄易进,其中有一位更是能让你脱胎换骨,宛若新生。”

    因着这老头的话,明桃每每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时,想起那可能到来的天乙贵人,就觉得又能坚持坚持了。

    她努力活到现在,其实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三位至今未曾谋面的天乙贵人,她要是死了,岂不让她的天乙贵人便宜其他人了。

    不过到了今天,她才慢慢明白,她这样的人哪里会有什么天乙贵人,她从来都只有她自己罢了。

    “这样吧,你算他。”明桃指了指卿珩,“你要是能算对他,我就信你。”

    卿珩挑了挑眉,没反对。

    那老板便将中指拇指并拢,眼睛闭合,口中念念有词,朝东西南北各转一圈后方才睁眼:“这位公子可自北方来?”

    卿珩饶有兴味道:“这倒是没错。”

    明桃摘了一串糖葫芦下来,递了些铜钱过去,微笑鼓励他:“不错不错,再多算些。”

    最好把这个人的家世亲眷,身家财产都算出来,要是能算出他这副莫名其名的友善态度到底是为什么就更好了。

    谁曾想,那老板忽悠人的贼心不死,又摆出一副严肃神情:“这位公子,我观你此时正是热邪侵体,急需我这糖葫芦缓解,否则……”

    明桃瞥了眼卿珩,如此生龙活虎笑容灿烂还热邪侵体?那她是什么,半只脚踏进黄土了?

    卿珩却觉得很是有趣:“否则如何?”

    那老板摇头叹息:“这热邪侵体指的当然不是普通的邪气热气,而是公子此时心中杂念!我观你命中大劫与此相关,若不及时压制,只怕终会落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老板面色忡忡,显然是希望让卿珩体会到这个“无法挽回的境地”到底有多可怕。

    卿珩的眼神在明桃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转回了眼,漫不经心地笑:“那好吧,那就来十串。”

    明桃:?

    算命原来这么好挣钱?十年前那老头用的就是这套话,十年过去了不用更新都还能赚到钱?简直是学一次受益终身。

    明桃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转行去干算命了。

    老板心里大喜。

    他没想到还真能碰到冤大头,算命当然不好挣钱,特别是当栖和邪教出来闹了一遭之后。

    那些信徒和教徒坚信入教即可逆天改命,极严重地挤压了他这些闲散算命仙人的生存空间,比方说他,需要身兼卖糖葫芦等十八个活计才能养活一家老小。

    谁曾想今日竟走大运。

    他乐得嘴都合不拢,就要去接卿珩手里的银子,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了另一只白净手掌。

    手掌的主人正是刚刚那位看起来对他的算命能力嗤之以鼻的夫人,她边说着“我来付”边一脸肉痛地递了一大串铜板过来。

    这样看来,他显然是碰到两边争抢着付钱的情形了。

    老板面上装出犹豫的样子,心里其实在疯狂祈祷卿珩能在此拉锯战中胜出,毕竟他给的可是一整锭银子!看他衣着如此华贵,指不定这贵人心情一好都不要他找零了。

    老板手随心动,就要往卿珩那边伸,突然感受到明桃那侧刺过来两道冰冷的眼神,立时一个哆嗦,瞥到她腰侧的剑,又是一个哆嗦,只好换了个方向,收下了明桃计算得一分不差的铜板。

    老板肉痛地目送这两人远去,心里暗骂:这黑衣男看着有钱,没想到竟这么抠!起码要推搡一下假装很想付钱吧!

    卿珩把左手的五只糖葫芦递给明桃,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多谢夫人了。”

    明桃还在为自己逝去的银子默哀,她本来想着请他吃一串没什么,谁曾想竟然一串变十串!

    她决心再也不跟这些富家子弟一同走街串巷。

    只是既然钱都花了,那目的便必须达到。她接过糖葫芦,理了理思绪:“卿大人,看在我请你吃了糖葫芦的份上,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卿珩愣了下,失笑道:“当然,夫人可是救我于命中大劫的恩人。”

    说这话时,卿珩双眼幽深,语气半说笑半认真。

    明桃不接这句,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果真是从北方来的吗?”

    她问完,眼神便紧紧锁住卿珩的神色,想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

    没想到,卿珩竟神色自若地笑着反问她:“那么夫人果真是从洛南来的吗?”

    她一下卡住,与卿珩对视半晌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夺走了他手中另五串糖葫芦:“这是我花银子买的。”

    卿珩看着少女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加深。

    ——

    指挥使府。

    卿晗正百无聊赖地收拾着行囊。一件件衣服被拿出后,底下两个紫檀木百花海棠式攒盒便露了出来,正是上次在万花酒楼小二送的花灯节礼盒。

    敲门声响起时,卿晗的目光从盒子移到了格子门上,她啪地一声合上这紫檀木盒,拎起裙角跑去开了门。

    门外,公孙渺正抱臂侧身站着,昂着头一副高傲的模样。

    卿晗一见是他,立即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干嘛?”

    公孙渺简直不可置信,他可是暂时搁置了公务特意来看她,竟然被这么嫌弃!

    他平素的沉稳威严全然不见,一张脸涨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这是我指挥使府!我想来便来!”

    卿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毫不客气地转了身:“哦,那你来吧,正好我无聊,陪我聊天。”

    公孙渺理了理衣领,摆出不情不愿的模样走了进去:“我可不是来陪你聊天的,我有正事要问你。”

    说罢,他眼神瞥见桌上的盒子,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怎么样,我这礼盒还不错吧?”

    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卿晗简直要被气笑,拎起里面的点翠墨绿发簪:“还不错?你睁大眼睛瞧瞧这上面的绿玉。”

    上等绿玉通体温润,玉身圆润流长,美观大气,而这发簪上的绿玉粗看是还不错,细看就能发现里面的杂质极多。卿晗拎起一根银筷在绿玉上轻轻一敲,那声音浑浊低沉,简直不堪入耳。

    公孙渺接过细细一看,眉头也紧簇起来。

    卿晗忍不住问:“你们没事跟林逾沾什么边,我和姐姐在洛南见过他,就是一个心比天高的诈骗男。”

    公孙渺将玉簪丢开,撩起袍角坐下,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想接触,是你哥让我去找机会探探他。”

    不过他实在是忙,没空留意酒楼这些礼盒到底做得如何,一下没留意竟让林逾钻了空子。

    “说起来,这林逾确实有些眼熟。”卿晗左思右想,还是没想出到底还在除了玉京楼之外的什么地方见过他。

    想不出来,她很快转了思路,质问公孙渺:“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怎么那么没用,到现在还没把那教徒找出来。”

    那还不是因为在谷外用不了法术么,公孙渺哼了一声:“也没见你跟你那……”

    他本想说那女侍卫,又想起方才卿晗对她的介绍,公孙渺脸色便有些扭曲:“你们这到底在闹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卿珩成亲还有孩子了?”

    卿晗学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做他的美梦,只是因为我姐姐带着孩子不方便,说嫂嫂容易让顾月之相信罢了。”

    公孙渺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卿珩的孩子就好,不然他真要怀疑卿珩这次疯了般地真身出谷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了。

    卿晗想到顾月之,便忍不住狐疑:“我和我姐姐都看得出顾月之不对劲,你别告诉我你跟我哥和她相处那么久没看出来?”

    “鸢卫跟踪过,没有发现异常。”公孙渺言简意赅。

    至于其他的,顾府林府和宋鼎臣等人关系错综复杂,他和卿珩此行可不是为了掺和进这些私人恩怨,若非必要,对这些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起来,你那位——姐姐,到底有什么法子?”公孙渺给卿晗倒了杯茶递过去,虽是一副打探的模样,但也是诚意十足。

    事实上,他并不想过多和卿晗口中这位姐姐有过多交集,想起她对待影月的手段,他总觉得这个女人外表看着平静有礼,其实内在多少是有点凶残疯癫的。

    不过好在她和卿晗的关系看起来还算不错,有什么事他也不必和她过多交流,问卿晗即可。

    没想到卿晗面色坦然:“我怎么知道!”

    公孙渺简直要吐血:“你——我!我是信任你才让你那姐姐去城南的!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法子?”

    万一是个心怀不轨,弄虚作假的人怎么办?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卿晗就一肚子气:“公孙渺,你再倒打一耙试试?你怎么好意思说信任我,信任我还派我哥去盯着?”

    公孙渺干笑两声,又倒了杯茶递过去。

    卿晗喝了口茶,这才哼了声:“好了,你滚吧,我不想跟你聊了。”

    公孙渺当然不滚,真正的正事还没说呢。

    “你还是快点回谷里去吧。”他单刀直入,语气坚定。

    卿晗原本正悠闲自在地晃着双腿,听闻此言立即变成了被点燃的炮仗,代表友好的茶杯也被一把推开:“我干嘛要回去!凭什么你跟哥哥可以出来我就不行?”

    公孙渺从小跟她吵到大,自然不怕,立即回击:“谷主三日一封信地问你,你倒是会躲,一出来就自己溜去洛南,留下我跟你哥遭殃!你再不回去,是真要硬生生把谷主气死吗?”

    卿晗理直气壮:“我去洛南又怎么了?我也给你们传信了呀!况且我有姐姐保护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公孙渺简直要被气死:“你那姐姐什么来路你清楚吗?你信任她,我看她却压根不信任你。”

    卿晗哑口无言。

    她当然清楚,但这中间一大段事呢,三言两语跟公孙渺也解释不清。

    半晌后,她才小声道:“那不是因为我还没跟她说过我的真实身份吗。”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瞧你那姐姐这么上心地找那教徒,估计也是有仇要报。”公孙渺将她推回的茶一饮而尽,换了个新的杯子又倒了杯热茶给她,认真问,“你觉得她可能接受你的身份吗?”

    卿晗缓缓趴在桌上,盯着那茶杯上的花鸟图,一下便沉默了。即便邪教在南越胡作非为非栖和神谷所愿,可他们终究也是从栖和出来的。

    她想起那日她曾问明桃,若你发现至亲之人用的其实是一张假脸,会如何反应。

    虽明桃答她“对我来说,若他们真的能回来,哪怕只是回来告诉我骗我的事,我也觉得够了”,但她仍然和那假陈粲一样,不敢去赌,更不敢开口。

    卿晗甩了甩脑袋,把头埋进手臂里,闷闷地转移话题:“公孙渺,你干嘛对我那么凶啊?”

    他哪里凶了?公孙渺一张脸憋得红了又红,刚要答,便听外面有动静传来。

    他有些僵硬地起身道:“指挥使府厨司的菜没有万花楼的好吃,我让人去万花楼给你带了,一会儿你饿了的话吃点。”

    公孙渺急急出去,没过多久又回来敲门:“你哥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