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水?

    水就不喝了,找人呢喝什么水?

    想是这么想,腿倒是不听使唤,抬脚就朝着那人走过去,伸手接过杯子,说:“谢谢。”

    杯子里的水被凉的刚好能入口,苏霁文边一点一点喝着,边偷偷抬起眼打量面前的人。

    皮肤不算白,偏黑,五官十分端正,浓眉大眼,尤其配着黑皮肤,更显得英气逼人。

    莫名带着点黑的银白色头发也并不显得非主流,反倒是极具个性。

    像杂志模特,估摸着是程道知请来的,用来当她那个什么鬼纪录片的见证官的半个素人。

    正这么想着,那人收拾完桌上那几人用过的茶具,视线扫过来。

    四目相对之际,苏霁文莫名想起白天穿行在雪山之间看见的灰绿色岩石,是雪山最原始的颜色。

    正愣神,就听那人说:“水杯。”

    “哦哦。”他这才注意到嘴边的杯子早空了,就剩点水珠挂在杯壁上。

    他把杯子递过去,莫名生出了想要说些什么的想法,但找不到什么话题。

    苏霁文站在那人身后,看拎起暖桌上的水壶,重新添了点水后把杯子放到面前的桌上,对他说:

    “小心烫。”

    苏霁文顺势转身往暖桌边上的沙发上一坐。

    沙发边上整齐堆叠着被子枕头,客厅也不大,没什么装修,但很干净,一眼望去的整洁干净,所有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桌子上。

    但如果要让他自己选的话,选这种民宿落脚实在是太委屈了。

    不过总比跟他们住好,来之前程道知就说了,摄制组跟巡护员们一起住巡护站里,隔了几个房间出来,好几个人挤一间。

    两人一间对他来说就是上线,还必须得是好朋友,跟不熟的人挤一个房间,那绝对是比要命还可怕。

    虽说目前这样子看着倒像是自己和这人睡一个地方,但毕竟是一人一个房间,剩下的日子里往房间一躲,再把门一关,啥事儿没有。

    相比于他这副刚来的生疏样子,面前的青年倒是熟练不少,完全把这儿当家了。

    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儿,他要对这儿这么熟悉的话,说来说去还能有个照应。

    这么想着,他开口了:“哎,兄弟,你来这儿多久了啊?”

    青年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别过视线,说:“挺久了。”

    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苏霁文锲而不舍地没话找话:“程导给咱们找的这民宿真挺不错哈,小是小了点,但是真干净,比我家可干净多了,哈哈。”

    对面沉默好一会儿,他正寻思是不是自己睁眼说瞎话被看出来了时,那人出声了:“这是我家。”

    苏霁文:“......”

    “哈哈,是这样啊,”他干笑两声,“那姓程的她都没说清楚。”

    周围的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苏霁文觉得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个大傻子。

    正难受,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又“吱呀”一声被关上,接着是轮子在地上滚的声音,他听见孙小宇在跟人说着话:

    “好的好的,我都记住了,我跟他讲,没事没事没事,好嘞,那回见啊!”

    然后房间里的暖帘被掀开,孙小宇走进来,一手拎着一个大行李箱进来,放下,随后是另一个被放在门口的。

    苏霁文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起身,三两步走过去:“我手机哪儿去了?”

    孙小宇顿在那儿想了好久,没想起来,他放下手机,开始行动轨迹回溯。

    “当时文哥你被抱进来,然后我跟在后头一起进来,安顿好你后我就走了,然后那司机说把东西赶紧拿喽,我就去拿东西。”

    “然后?”

    “然后我就去拿东西,但是车被开巡护站去了,远的很,我就跟他们一起去巡护站拿东西,现在才回来。”

    “所以,”苏霁文抱着双臂,“我手机哪儿去了?”

    没等孙小宇在回溯两下,后头那人声音响起:“是这个吗?”

    苏霁文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孙小宇扬声道:“对对对!!就是那个!”

    他愣了两秒,紧接着就开始懊悔,啧,早知道先问一嘴了。

    那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霁文接过手机道谢,想等他说些什么,好半天他才回了句:“嗯。”

    苏霁文觉得,一个人要老把“哦,嗯,啊”挂嘴上,要不就是瞧不起面前跟他说话的这人,要不就是情商尚未开化。

    情商什么的另说,苏霁文觉得他肯定特烦自己,因为自己老爱没话找话惹人烦。

    不过没事儿,嫌烦就嫌烦,大不了之后躲着走,这么想着他一把把孙小宇拽房间里去。

    “哎哎哎,哥,文哥,行李箱还没收好!!”

    “收个屁收,先进来我问你个事儿!”

    “咔嚓”,房间门一关,苏霁文不满道:“你哪儿混去了?那么久没见人?”

    “哎,我没丢下你乱玩啊,哥,”孙小宇赶忙解释,“那医生说你低血糖我就寻思没啥大事儿,工作去了。”

    “现在能有什么工作?”苏霁文刚想吐槽两句,脑子里闪过正事儿,于是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想问你点儿别的。”

    “问什么?”

    “我们住的这地方不是民宿,是外头那人的家啊?”

    孙小宇点点头,完了又摇摇头。

    “不是?”苏霁文懵了。

    “不是,”孙小宇解释道,“哥我是说,你是住那人的家,我住巡护站,跟小陈住一块儿,就程导一起的摄影师。”

    “啊?为什么?”

    “因为这儿就一个房间,就只能给你睡了,哥。”

    苏霁文一阵无语,抄起手机一个电话给程道知打了过去。

    ——不是,你不给我找民宿,你让我睡人家家里算怎么个事儿?

    ——没钱给你搞民宿住。

    ——苏霁安给你投了那么多钱,你就这么对我?

    ——项目很花钱的,设备也很贵的,委屈你一下,啊。

    苏霁文憋着闷,如果是跟孙小宇一起住这儿,那还好,至少有个人一起,不至于那么无聊。

    但让他一个人睡这儿,不说生活方便不方便,就外头那人烦自己的样,这成天不得被憋死?

    ——我不要。

    ——没钱。

    ——别管,我有钱。

    ——那随便你了。

    电话挂断,苏霁文转向孙小宇:“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哥。”

    “哥带你住民宿潇洒去。”

    孙小宇眨眨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霁文满脸的不耐烦:“有事儿说事儿。”

    孙小宇拿出手机,捣鼓了两下,把屏幕亮给苏霁文。

    屏幕上是被放大的文件条款:

    本次活动无私人经费。

    这下轮到苏霁文欲言又止了,他拿起手机,刚开机,chat的消息就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放一边没管,转手点开电话,对着银行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不出意外,所有的银行卡显示:账户已冻结。

    苏霁文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苏霁安这人太阴狠了。

    他夺过手机,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去,没等对面说话,他先发制人:“苏霁安,你大爷的!我钱哪儿去了?!”

    “哦,钱啊,”苏霁安满不在乎道,“你不用担心这个,你在西平的费用程道知会找我报销的,不用担心麻烦他们,我可投了不少钱呢,你放心住。”

    “啊,对了,”苏霁文刚想骂街,就听苏霁安又道,“只包括你在巡护站的吃喝拉撒,要旅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说完就啪地一声挂断电话。

    忙音传来之前,苏霁文只来得及骂一句:“你这该死的资本家啊啊啊!!”

    周围的空气静了一瞬,苏霁文高举起手机,孙小宇赶忙冲上去夺下即将殒命的手机:“哥哥哥,文哥!!这手机坏了我们可没法修啊!一万多啊,没钱修的!!”

    听到那句“没钱”,苏霁文冷静下来,这辈子第一次为钱苦恼,他现在就想冲回临洲把苏霁安放在本家的那堆收藏全给偷了,然后低价出了气死她。

    但没钱,他现在连买张机票回家的钱都没有。

    要是能找人借点就好了。

    说到借,苏霁文眼前一亮,转头看向正满脸戒备的孙小宇,一把夺过手机打开chat。

    消息弹窗炸弹似的一个接着一个跳了出来,全是程道延。

    狗道延:哈哈哈哈哈

    狗道延:哈哈哈哈哈哈

    狗道延:被帅哥公主抱的感觉如何?

    狗道延:有没有一种,

    狗道延:变成公主的感觉?

    狗道延:帅哥的怀抱怎么样?

    狗道延:暖不暖?

    狗道延:有没有爱上他?

    狗道延: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他来见见哥哥,

    狗道延:哥哥给你们包红包。

    这话说的倒莫名其妙,苏霁文没理他,精准锁定目标。

    ——现在就有个包红包的机会。

    狗道延:。。。。

    狗道延:当我没说。

    ——少废话,拿钱来,刚好程道知在这边。

    ——你知道的,我一向嘴漏,

    ——钱和秘密总得漏一个。

    对面无言,随后,名为“狗东西凸”的红包发了过来。

    苏霁文满不在乎忽略封面打开,三万到账。

    ——你抠货吧?在外头十几二十万的花,只给兄弟三万?

    狗道延:滚蛋,老子没钱。

    “切。”苏霁文把手机一关,开门出了房间。

    见两人出来,外面的人站起身,苏霁文卸了刚刚的脾气,秉承着客人的礼节跟他说:“那个,你好,抱歉啊,晚上我就不住这儿了,打扰了啊,打扰了。”

    那人沉默好半晌,看上去有话要说,一张嘴却是:“嗯。”

    苏霁文莫名觉得有些尴尬,拽着孙小宇就准备离开。

    暖帘刚一掀开,后面那人开了口。

    “云抒。”

    苏霁文愣了两秒,回过头,他又重复了一句:“我叫云抒。”

    苏霁文顿住,回头看向他,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回了句:“你好,云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