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车开往机场的路上。
任星河坐在副驾驶，背脊绷得笔直，一句话都没说。
安全带“咔哒”一声扣上，车子启动了，雨刷一下一下地扫着挡风玻璃。
她低头，双手扣在一起，指节苍白，掌心几乎被指甲划破，她却毫无知觉。
世界在退潮，她却像被留在岸边的一只空壳——空、冷、静得近乎死寂。
季鸢安只是平静地说：“你还在想她吧。”
声音轻得像落在水上的尘，但每个字都砸进任星河的心里，没有声响，却泛起密密麻麻的裂纹。
“小姨不是劝你放下的。”她慢慢说，“你可以喜欢她，可以惦记她，哪怕喜欢一辈子都可以。”
任星河没有回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像是看穿风挡玻璃就能看见她。
她想逃开这句话，可耳朵偏偏最清楚地听见了它。
她喉咙动了动，像吞咽玻璃渣那样艰难，终于沙哑开口：
“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一瞬，她眼底红得像被刮破。
她不是突然崩溃的，是憋得太久了。
她从来没想到，分别竟然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她甚至没能好好说一句“再见”。
小姨看了她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你现在是做不了，但不代表以后也做不了。”
“你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可以用的人脉资源。”她顿了顿
“我就是你的人脉，星河。你还有小姨。”
那句话慢慢推着任星河往现实里走。
她的眼前一阵晕，她喉咙卡得更紧，气息紊乱地涌上来，几乎要窒息。
“不是所有离开都是放弃，”季鸢安说，“等你有能力保护她，再回来。”
“那时的你，站在她面前，就是她可以完全依靠的安全感。”
任星河的手忽然轻轻一颤。
她哑着声音说：“我昨天……没见到她。”
“如果我知道那天是最后一面，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说‘明天见’……”
她小声问：“她会怪我离开吗？”
声音轻得像自语，却是她心口最重的负。
她没资格问，也不敢听答案。
因为她早已知道——
有些错，不是故意的，但就是无可挽回。
而走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那一面就是最后一面。
任星河眼睛微微睁大，泪水从睫毛根部决堤，身体开始轻轻颤抖。
她死死咬着牙，手指扣进衣角，不敢出声。
季鸢安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时光打磨后的悲悯：
“星河”
“有些告别像突然合上的书。我们都没来得及读完最后一章“
“但那些共同读过的篇章，永远不会褪色。”
任星河眼底泛起一丝光，又很快暗下去。
“人类所有的‘明天见’，本质上都是对着无常的温柔赌博。”
“不要怪自己。”
那一刻，任星河再也忍不住了。
她抽泣着，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背脊一下一下颤抖。
她觉得她们就像
退潮时被带走的两粒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彼此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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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表上还有她的名字，坐位表也没有动。
没人跟我说她去哪了，我也没问。我以为，只要不问，就还有一丝可能。
可能她只是请了假，可能她今天会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站在那里——
像往常那样，拿着点名册，可是没有。
那天下午，天还下着细雨。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办公室门口的。
可能是想听点确定的答案。也可能是……已经快撑不住了。
我问老师：“老师，你知道任星河……她去哪了吗？”
老师抬起头看我：“你不知道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她转学了。她小姨来办的手续，好像是出国了，我记得芬兰吧。”
我的耳膜一阵轰响。
芬兰。
“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她没跟你说？”
我不知道我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我笑了一下，嗓子很干：“她说了…可能我没认真听吧，哈哈……忘了。”
老师没在意，叹了口气：“唉……挺可怜的。她爸爸你知道吧，出了事，她妈后来也……听说也没了。她姑姑也被带走了。”
我像听不懂一样，反应了一拍。
“……您说这是什么意思？任阿姨怎么了？”
“她妈妈啊。听说是自杀吧。那她小姨不可能平白把她带走啊。”
“能离开这儿也算是种解脱。你平时多和星河聊聊，这孩子真的挺可怜的。”
任星河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谢谢老师，我知道了”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走到走廊尽头，我才发现腿在抖。
走到校门口，我停住了。
我想：如果她现在站在门口，我会冲过去抱住她，哪怕她不理我。
可我知道，她不会再站在这里了。
以后都不会了。
我掏出手机，手抖得厉害，打开聊天框。
通讯录里的名字还在，但再也不会亮起红点了吧。
徐濛和任星河一起走回家的路口，现在只有一个人。
她没带伞，仿佛也没意识到自己正淋着雨，只是低头看着手机，。
通讯录还是那一排熟悉的名字。
“小哭包”稳稳当当地挂在那里，干净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手指一点点划过去，进入聊天框。
最后一条，是她一周前发的：
【晚安，徐濛。明天见。】
这是她最后一条发来的消息，两人的合照就在正上方。
原来有些“明天见”，是“再也不见。”
对话框的尽头，躺着一条无人认领的“早安”
是徐濛早上发的。
眼泪混着雨水砸下来，模糊了屏幕，也模糊了她自己。
她声音哑得像破掉的琴弦，“为什么连个道别都不给我……”
雨突然停在头顶。伞撑开了。
徐濛猛地回头，以为——哪怕只有一秒钟，她希望那是任星河。
是林沐兮。
她穿着干净的校服，伞倾向她这边，眉眼沉静。
“星河...她”
“任星河……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林沐兮声音轻得像怕惊动风，“她不是那种说走就走的人。”
徐濛没应声，只是低头笑了一下，那笑比哭还难看：
“可她真的走了。”
“我们才刚在一起，还在畅想未来。”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再见，还没告诉她我会等她，还没……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我爱她。”
“她就被从我身边抽走了。”
她的话一顿一顿。
“她什么都没说，一句解释都没有。”
徐濛自嘲但又觉得没有其他理由解释。
“也许她真的信了那些谣言了吧，她真的当作是我父亲害了她爸爸吧。”
“都一个星期了，她都没有理我。我今天才刚知道伯母也跟着去了。”
“她恨透我了吧。”
“她该多失望啊，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林沐兮上前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背。
可徐濛的声音已经彻底碎了：“我以为她会等我。我以为我可以再见她一面。”
“她怎么就出国了。”
“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像整个人崩塌在林沐兮怀里，肩膀一颤一颤。
雨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沉的声音，林沐兮没说话，因为她知道，任何言语此刻都是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