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一架吗？”亡第十三次邀请陶方奕。
“可是你打不过我啊。”陶方奕不明白亡为什么这么执着，毕竟亡在他出手之后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这不叫打架，这是单方面的挨打。
亡的喘息声又变重了：“或者你打开你的结界，一直压着我，我看看能不能挣脱这种束缚。”
“这样不好玩。”陶方奕正在刷手机。
亡发现陶方奕刷的是文字，还是能翻页的那种：“你在看小说？”
“没有，我在看这两个孩子未来可能的发展路径。”陶方奕说，“她们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她们的未来，我以前不看这个，但出了李瑶这么个意外，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多了解一下，以避免之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时自己会手足无措。”
亡噢了一声，他趴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亡就开始不爽了：“这都什么东西？”
“未来可能出现的结局。”陶方奕解释。
“这上面说李瑶会和高中认识的男生结婚，然后去对方的城市，最后那个男方还有一定概率出轨？”亡很震惊。
“这只是个极低概率的事件。”陶方奕安抚亡，他往前翻了翻，“你看这里，这里写她会在25岁那年入职一家相当有发展潜力的公司，然后她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并且遇到一位相当优秀的对象。”
亡伸出手指在陶方奕的手机上划了一下：“噢……然后她和她对象生下了一个缺爱的孩子，沾上一堆坏毛病，她和她对象下半辈子都被这个孩子折腾。”
陶方奕：“……当然，这也是小概率事件。”
“就不能从始至终都顺风顺水吗？”亡有些不满。
“都是相对的。”陶方奕继续往后划拉，“有高峰肯定就有低谷。”
“噢！你看，这里有一段写着她会经历四十多年的磋磨，然后在自己四十九岁的当天迎来自己的高光时刻。”陶方奕把手机递给亡，“她会创立一个很受欢迎的汤圆品牌。”
亡看了一眼就捂住了脸。
陶方奕对这个很感兴趣：“这个品牌好像会成为一线大牌诶，有点好奇这个味道到底有多好。”
“不是，她上一个成为高管的人生线是做软件研发的，现在这个人生线在卖汤圆？”亡很震惊。
“哦，在这两条人生线分叉之前，她做了四百多个不同的选择。”陶方奕解释，每一个不同的选择交织堆叠在一起就会变成一条全新的可能。
“你别说了，越说我越觉得没意思。”亡感觉能看进这些东西的陶方奕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所有的线都不怎么样啊。”亡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里面所有的美好都埋着雷，“我现在感觉她的人生就是一场扫雷游戏。”
陶方奕很惊喜：“我玩过扫雷游戏！”这个潮流他追上了。
“真不得了啊。”亡不带感情地夸赞。
“但这一切本来就是这样的吧。”陶方奕放下手机，“由无数小细节构成的结局。”
“她有六十三条人生线是过马路的时候被飞驰而来的车撞到。”陶方奕又说。
“这个文件只是把每个可能发生的意外都罗列出来了吧！”亡嘴角抽搐。
“也不是，每个事故的背后都有无数小的事件去推动。”陶方奕觉得官方的设备还是挺完善的，只不过那么庞大的文件量，陶方奕也很难看完就是了。
“所以人生就是处处踩坑。”亡说。
“难道不是处处等待惊喜吗？”陶方奕反问。
“惊喜身边跟着一堆糟心事。”亡提醒陶方奕。
陶方奕不这么想：“是糟心事旁边埋藏着惊喜。”
他俩争论了起来，而这个争论就像是在争“老虎到底是黄底黑线还是黑底黄线”一样，压根吵不出结果。
“人老了之后身体机能会衰退，那是人最没尊严的一段时期，慢慢失去行动能力，失去尊严，最后死去。”亡拔高了声音，“还不如在那之前就自杀。”
“那如果大部分的惊喜都藏在老年期呢？”陶方奕还是不认同。
“老都老了，还有什么惊喜？！”
“你又没老过！”陶方奕站起身，他的两只圆手叉在了腰上。
“虽然人的未来有很多可能性，但是人不可能真的活上万次，人生只有一条路。”陶方奕一只手指向了亡的脸，“幸福是有定数的，它们散落在人生的各处，就像被偷偷藏起来的礼物，你得认真去拆开它们。”
“拆开有什么用？又不能让自己今生都无忧无虑。”亡摊手，“说白了，这对姐妹现在关系越好，这段关系走到尽头的时候被留下的那个人才会越痛苦吧。”
“痛苦才说明她们这一路很幸福啊。”陶方奕说。
“放弃这点幸福就不会获得痛苦。”
陶方奕没有说话。
亡以为陶方奕被自己说服了。
陶方奕两只手都放了下来：“痛苦是一种很尖锐的幸福。”这个形容有点奇怪。
可这一点陶方奕是有实感的，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在他崩溃之前他有感情的对象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当初的崩溃也是因为不接受分离，也是因为痛苦。
“当年我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难受到想要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扔掉。”陶方奕轻声说，“可是我不想遇不到我以前喜欢过的人。”比起分别的难过，他更不能接受他们不存在。
陶方奕认为自己活了五百多年，因为他的感情只存在了五百多年，在那之前的时光他只是看着，听着，不算是活着的。
亡盯着陶方奕看了一会儿，随后他俯身：“我们两个这也算遇见了对吧？”
陶方奕点头。
“如果未来你特别特别喜欢我。”亡说，“喜欢我喜欢到我消失了你要跟着我一起死的程度，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那就说明你带给我的幸福让我的生命承受不住了？”陶方奕没把这当成一种挑衅，他认真思考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一定是一种我无法想象的，庞大的幸福感。”
“你能接受？”
“那一定很美妙！”陶方奕还蛮想要的。
“哈，你的脑回路果然奇怪。”亡摆摆手。
“你不想要这种感情吗？”陶方奕觉得这是好东西。
“我这辈子都不想要这种贷款一样的情感，我的欲望很简单，我的目标也很简单。”亡只想重新回归战斗部，然后把自己的爱好藏得更隐蔽一些。
“我不会失了智似的爱谁。”亡觉得陶方奕就是个恋爱脑预备役，还是个很危险的，会为情自杀的恋爱脑预备役。
“哇！封心锁爱！”陶方奕见到过很多这种人设，当然，是在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里见到的。
而且这类人设都有一个统一的结果：“小心你的心防被人突破哦。”
“哪有那么容易，该注意的人是你！”亡点了点陶方奕的胸口，“你这种娃娃很容易被人骗身骗心，然后一不小心就为情所困，要杀这个要宰那个，最后的结果就是和那只狐狸和那头水牛一样……”
亡顿住了，他想起了那两个小孩的样子。一个忧郁沉闷，一个过分开朗。
“你不准给我转世。”虽然和陶方奕也没认识多久，但亡不能接受陶方奕变成那样。
“你给我封心锁爱。”亡认真道。
“那我们要组成封心锁爱二人组吗？”陶方奕倒是不介意感情对他的影响，不过他也不会刻意去追求这个。
“怎么这话到你嘴里就多了一股中二的味道？”亡很困惑。
“我唯独不想被你说中二。”陶方奕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亡更中二更奇怪的小孩了。
亡：“你果然还是对我有意见！”
亡再次哇哇大叫起来，在谴责陶方奕的同时，试图洗脑陶方奕远离感情，感情不是好东西，陶方奕只要做一个强悍的娃娃就好了。
“感情是很复杂的，不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娃娃能弄明白的。”
他俩又争辩了许久，之后杨红玲和任英领着任欣馨回来了。
杨红玲和任英因为幼儿园的那场争执起了一些矛盾，杨红玲认为任英太激进，而任英认为自家小孩都被打成这样了，他没直接动手都算克制了，杨红玲干嘛这样畏首畏尾？
他俩在孩子面前还算克制，但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开始了争吵。
“看吧，这就是所谓的感情，一团糟。”亡说。
陶方奕扒拉着门缝往外看，他看到任欣馨坐在角落，看起来有些孤单。
杨红玲和任英越吵越火大，不过他们还没忘了给任欣馨做饭，给任欣馨上药。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们继续他们的争吵。
任欣馨等着等着，李瑶回来了。
李瑶刚脱下鞋就听到了争执声。
她看向任欣馨，却见任欣馨张开嘴。
这个时候正好是她爸爸在大吼：“我凭什么不能抓她领子？！她都用巴掌打我闺女了！”
任欣馨模仿着她爸生气的表情，不断地开合嘴巴，正好搭上了她爸的这句话。
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手偶娃娃，李瑶还没来得及问前因后果就扑哧笑出了声。
任欣馨也高兴了，她想这一出已经想了很久了。
李瑶的反应很合她心意。
“这也是感情啊。”陶方奕说。
他面向亡，也开始摇头晃脑地配合两个大人吵架的语气做动作，他嘴的可活动性有限，但是他可以搭配肢体动作。
有点像双簧表演。
做完之后他自己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好幼稚啊你。”亡似乎有些嫌弃。
可陶方奕还在模仿神态，他又就着争吵声模仿了一段，并且自己把自己逗得捧腹小笑，毕竟他不敢大声。
“你笑点好低。”亡被陶方奕小心翼翼的笑声给逗乐了，“你这样子根本做不了喜剧表演者，你怎么能比观众的笑点还低？”
陶方奕还想再模仿，可模仿到一半就彻底失控了。
只见一个娃娃捂着自己的肚子趴在地上，他像是忽然被打捞上岸的鱼，上下扑腾了一阵，忽然没声了。
亡：……
过了十几秒，陶方奕吸气吸出了一声“呃”。
亡终于反应过来陶方奕刚才在无声大笑。
亡：“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