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说这是''''施舍给怪胎的救济粮''''。"莉莉晃了晃手里的野餐篮,绿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但我觉得她其实偷偷多塞了两块司康饼。"
我接过篮子掀开一角,奶油司康的甜香立刻混着湖面的微风扑面而来。
篮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明治、水果塔,甚至还有用油纸细心包好的覆盆子酱——这绝对不像是"施舍"的潦草程度。
"她明明很在意你。"我跳上摇晃的小船,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几只野鸭,"只是嘴硬得像被施了石化咒。"
莉莉解开缆绳,魔杖轻轻一点,船桨就自动划动起来:"佩妮一直这样。记得我十一岁收到霍格沃茨来信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整夜,第二天却把我的行李箱收拾得比妈妈还整齐。"
小船缓缓漂向湖心,阳光在水面碎成千万颗金加隆。远处麻瓜小孩的嬉闹声隐约传来,而我们的船像被施了隔音咒,只剩下桨叶拨动水波的轻响。
我咬了一口黄瓜三明治,突然发现面包边被仔细切掉了——就像小时候母亲给我准备的那样。
"......她连这个都记得?"我指着面包边小声问。
莉莉的笑容柔软下来:"我每次给她写信都会提到自己讨厌面包边。佩妮总说''''谁在乎那个怪胎喜欢什么'''',然后当我回家后,我的面包边就会''''刚好''''多切掉一份。"
我们相视一笑,同时伸手去拿最后一块柠檬蛋糕,指尖在篮子里相碰。
"平分?"
"当然。"
蛋糕掰开的瞬间,奶油馅黏糊糊地淌了出来,我们手忙脚乱地抢救,结果莉莉的发梢还是沾到了奶油。我正要提醒她,突然听见岸上传来一声冷哼。
佩妮·伊万斯不知何时站在了码头,抱着手臂,金发在阳光下像镀了层锋利的边。她脚边放着个眼熟的保温壶——那是伊万斯家专门装冰镇柠檬汁的。
"别误会!"她尖声说,仿佛在说服自己,"妈妈打电话非让我送来!说大热天会中暑......"
保温壶被重重放在木板上,"恰好"滚到最容易被船桨够到的位置。莉莉的魔杖已经举到一半,我赶紧按住她的手,自己伸长桨把保温壶拨了过来。
壶身冰凉,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我手心里。我抬头想道谢,却只看见佩妮匆匆离去的背影——但她走的路线刻意绕过了那片带刺的野蔷薇丛,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直接踩过去。
"要追上去吗?"我问。
莉莉倒出两杯柠檬汁,杯底的冰块叮当作响:"不用。等我们回去时,她''''不小心''''落在门廊上的防晒伤油就会''''刚好''''出现在我床头。"
我们碰了碰杯,柑橘的酸甜在舌尖炸开。小船在湖心轻轻打转,远处佩妮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金点,很快消失在树影里。
"其实她可以一起来。"我嘟囔着舔掉杯沿的柠檬汁,"船上又没贴''''仅限女巫''''的标签。"
莉莉突然笑起来,笑得差点打翻柠檬汁:"梅林啊,想象一下佩妮和会自己划的船桨吵架的样子!"
我们笑得太厉害,小船剧烈摇晃起来。
在落水的边缘,莉莉的魔杖下意识甩出个固定咒,结果不小心把船变成了明艳的格兰芬多红——这绝对会被对岸的麻瓜们注意到。
"快跑!"我抓起最后一块司康饼塞进嘴里。
自动船桨像听见魁地奇哨声似的疯狂划动,载着我们和半船面包边,在夕阳里划出一道金红色的涟漪。
等到船缓缓靠岸,离下午晚饭还有好一段时间。伊万斯夫妇今天也会从伯明翰回来。
“你想来试试怎么做麻瓜的甜品吗?”莉莉忽然问我,此时此刻我们正坐在她家花园的秋千上,吃着冰棍。
“当然!我从来没有下过厨,你知道的,在马尔福庄园食物都是由家养小精灵做的。”我说着,抿了一口快要化掉的冰棍。
于是,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出现在了莉莉家的厨房。
莉莉家的厨房闻起来像黄油、香草和阳光的混合物。我站在料理台前,盯着面前一堆奇怪的器具发愣——麻瓜们做甜品居然要用这么多东西?
"首先,"莉莉像个教授一样系上绣着小雏菊的围裙,扔给我一条印着"世界上最棒的姐姐"的(显然是佩妮不要的),"把面粉过筛。"
我举起那个带网的金属圆筒:"这玩意比天平还复杂。"
"只是晃一晃而已,纯血大小姐。"莉莉坏笑着把面粉袋推过来。
五分钟后,我们头顶都蒙上了一层白霜——事实证明,"晃一晃"需要技巧,而我显然没有。莉莉笑得直不起腰,鼻尖上还沾着面粉。
"现在打鸡蛋,"她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小心别把蛋壳——"
咔嚓。
蛋黄悲惨地滑进碗里,带着几片闪亮的蛋壳碎片。莉莉叹了口气,用勺子精准地捞出来:"你们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肯定把你宠坏了。"
"才没有!"我抗议,"我只是更擅长用魔杖......"说着偷偷摸向口袋。
“不许用魔法作弊!”莉莉啪地打掉我的手,"说好了体验麻瓜方式。"
搅拌黄油和糖的过程像在进行某种残酷的麻瓜刑罚。我的手臂酸得快要断掉,混合物却还是像砂砾一样粗糙。
"麻瓜们每天都这么辛苦吗?"我哀嚎着把碗推给莉莉,"他们为什么不用自动搅拌咒?"
莉莉翻了个白眼,接过碗三下五除二就搅出了蓬松的淡黄色奶油:"因为你刚才没等黄油软化。"
"......黄油还需要软化?"
正当我对着食谱书上"180°C预热"的字样发愁时,佩妮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抱着手臂,金发辫一丝不苟,目光扫过我们狼藉的战场:"爸妈妈还有十分钟到家。"
莉莉脸色瞬间惨白:"糟了,我们说好要打扫的......"
佩妮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我可以帮忙。"
我和莉莉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佩妮主动帮忙?这比巨怪跳芭蕾还离谱。
"条件呢?"我直截了当地问。
佩妮从背后拿出一个粉红色笔记本:"我要知道那个会自己写字的羽毛笔怎么弄。"
莉莉张大嘴,我则恍然大悟——原来伊万斯家的大小姐也想体验魔法。
五分钟后,厨房出现了史上最诡异的合作场景:佩妮用吸尘器清理面粉("梅林啊,麻瓜的清理咒!"),莉莉教她用速记羽毛笔写日记("不,它不会读你的想法,只会记录你说的话"),而我负责盯着烤箱里逐渐膨胀的蛋糕胚——
"它裂开了!"我惊恐地拍打玻璃门,"像被诅咒了一样!"
莉莉凑过来看了一眼:"正常现象,这叫''''开花''''。"她突然嗅了嗅,"等等,你是不是忘了加......"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我们手忙脚乱地取出烤焦的杰作时,后门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藏起来!"佩妮居然第一个反应过来,把焦蛋糕塞进垃圾桶,又从橱柜里变出昨天买的完美成品,"放这儿!"
当伊万斯夫人走进来时,看到的是三个女孩乖巧地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漂亮的柠檬蛋糕,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
"姑娘们,"她和蔼地问,"为什么有烧焦的味道?"
"卢西亚的头发。"佩妮面不改色地说,"她离蜡烛太近了。"
我瞪大眼睛,莉莉在桌下狠掐我的大腿。
"这样啊,"伊万斯夫人笑着切蛋糕,"要小心些,亲爱的。对了,这蛋糕装饰得真漂亮。"
我们三个憋笑憋得发抖。当第一口香甜的蛋糕在舌尖化开时,佩妮居然偷偷对我举了举茶杯,她棕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厨房的焦糊味终于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炖牛肉和烤面包的香气。伊万斯家的餐桌铺着蓝白格子的桌布,中间摆着一瓶新鲜采摘的雏菊——佩妮插的,出乎意料地好看。
"卢西亚,亲爱的,别客气。"伊万斯夫人又往我盘子里添了一勺土豆泥,她笑起来眼角的纹路和莉莉一模一样,"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我捏着餐叉的手微微收紧。自己家——这个词在马尔福庄园从来只意味着冰冷的礼仪和沉默的晚餐。那里不会有人把盘子堆成小山,也不会有人因为讲了个无聊的笑话就笑得前仰后合。
"谢谢您,夫人。"我小心地把餐巾铺在膝上,"这比家养小精灵做的晚餐还要美味。"
伊万斯先生正在和烤鸡腿搏斗,闻言差点喷出啤酒:"魔法界还有家养小精灵?"
"爸爸!"莉莉在桌子对面瞪眼,"我们说好不问魔法界的事的!"
"噢,得了吧莉莉,"佩妮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软许多,"连弗农(佩妮男友)都知道巫师学校有会飞的扫帚。"她顿了顿,居然主动给我递了罐胡椒,"虽然他觉得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餐桌上一片寂静。伊万斯夫妇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连莉莉的勺子都悬在了半空。
佩妮·伊万斯,这个曾经因为妹妹收到霍格沃茨通知书而撕掉全家合照的女孩,刚刚平静地提到了魔法。
窗外暮色渐浓,吊灯在佩妮的棕金色头发上洒下蜂蜜般的光泽。她低头切着豌豆,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其实......"我鬼使神差地开口,"我们魁地奇比赛用的扫帚确实会飞,但第一次骑的时候我吐了整整一天。"
伊万斯先生哈哈大笑,莉莉差点把南瓜汁喷出来,连佩妮的嘴角都抽动了一下。伊万斯夫人则关切地问要不要给我拿点消化药——麻瓜的白色小药片,据说比魔药还管用。
当蓝莓派端上来时,莉莉偷偷在桌下踢我的脚:"你居然主动讲魁地奇?"
"你姐姐先破冰的。"我小声回敬,趁佩妮不注意,用漂浮咒让最大的一块派滑到她面前。
佩妮盯着突然移动的甜品愣了两秒,突然抬头看我。我以为会见到熟悉的厌恶或恐惧,却意外撞上一丝藏得很浅的......好奇?
"谢谢。"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手指轻轻碰了碰盘子边缘。
餐后我们挤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个会动的麻瓜画框让我研究了半天。当天气预报员说到明天有雨时,莉莉突然戳我:"你带伞了吗?"
"巫师用防水防湿咒。"我得意地说,然后被佩妮扔过来的靠垫砸中脑袋。
"在这里就得用正常人的方式。"她模仿着我刚才炫耀的语气,却悄悄把最柔软的羊毛毯推到我这边。
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伊万斯夫人哼着歌在厨房洗碗,伊万斯先生则开始打瞌睡,报纸滑到了地上。莉莉靠在我肩上昏昏欲睡,佩妮在给弗农写明信片——麻瓜的传信方式真是麻烦得要命。
我摸着毛衣袖口上沾到的蓝莓酱渍,突然意识到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餐桌上笑得脸颊发酸。没有家规约束,没有纯血教条,只有一个暖融融的普通夜晚,和四个把我当成"卢西亚"而不是"马尔福"的麻瓜。
毯子下的手指悄悄摸到魔杖,我对着洗碗池念了个无声的清洁咒。莉莉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句什么,而佩妮抬头时,正好看见泡沫自己排成了笑脸的形状。
这次,她没有尖叫,只是轻轻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写她的明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