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纪戎俊容难看起来,而后的话更像是从后牙槽硬生生蹦出来般,满是不满:“我不知堂堂镜蘅仙尊是有什么恶趣味还是缺心眼,明知阿蛮聪慧多思,却什么都不与他讲明,吊着自己的徒弟去送死。”

    “啊?子岚……”慎言二字未出,纪戎便没好气的解释。

    “阿蛮于岱舆秘境中窥破天机,不知道受谁指引,心魔入体后想出了个万全之策——一面铺平飞升路,一面护他师尊仙人体。”纪戎一想起他后知后觉看明白的路,就来气,“他框我帮他,却没告诉我,最后一招竟以他死局破师叔心魔,给我骗的……”

    他言简意赅,毕方也算是知晓了大概,却不得不佩服宫越鞅心思缜密,瞒着所有人做了这么大一盘棋。

    “等等?他有心魔?”突然,毕方眉头一皱,问道。

    “哈,可不嘛。”纪戎干巴巴笑了一声,“他二人互生心魔,真不愧是师徒。”

    “……”这可太糟糕了,毕方由衷想,真不愧是师徒,该长嘴时都不长,确实要怪郁蘅缺心眼。

    二人谈论的主角之一,正在少阴府上生闷气。

    柳暗花自从元婴后便很少入睡,现下更是想睡睡不着,干脆顺着神识就把意识转移到水流煞那儿去了。

    不过本来在准备前往第一日大选的人一察觉到来人,就率先说起了九点烟的事。

    这称号虽奇怪,但也够柳暗花想起来此人底细,对此也不由失笑。

    没想到为了当年的事,商宇竟如此执着,现下不在药王庙好好带着还跑到云端来了。

    “莫要上心,他有点毛病的。”可水流煞显然与此无关,柳暗花也不想他跟九重天的人这么早打上交道。

    “他就顺了我点吃的。”水流煞点点头,控诉了一下商宇莫名其妙的行为。

    “哪家吃的?好吃吗?”柳暗花本意就是闲聊,也没什么目的,这会就瞎问问。

    “是楼外楼的烧食,公子有空不妨尝尝,比下界的强。”水流煞再次点点头,这家酒楼是报名时听路人说起的,他恰好路过便买了些,不料当真不错。

    “楼外楼?”

    柳暗花嘀咕了一声,怎么在他之前听四方的人谈及此地,好像不是个卖烧食的地方呢?

    这云端也是百年大变样,怎么现在如此鱼龙混杂。

    “嗯,不过昨日报名时不少人深究我来路,需如何应答?”走着走着,水流煞突然想起来陈希的问题,提了一嘴。

    “让他们猜去。”多说多错这个道理他最懂了。

    说完,水流煞听好半天脑中无声响,估计多半柳暗花给自己找到事了,提起剑就走进了逐情谷大门。

    一见那双苍劲的手拿起牌子,陈希赶忙抬头看向来人,果不其然是昨日鹤立人群的少年。

    陈希炽热的视线看的水流煞莫名一个哆嗦,捏着木牌的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长这么大头一次感受到尴尬二字。

    见状前者连忙开口:“哎呀师弟莫要局促,我与师弟一见如故今日等候多时,还担心师弟是否有事耽搁……”

    “我不是你师弟。”水流煞收好木牌,有点茫然的打断他。

    “很快就是了,你如此修为就是内门也得为你留一席之地啊。”陈希拍拍小兄弟的肩膀,引着人就去了比武台,絮絮叨叨讲起了此次外门的选拔规则。

    水流煞挑重点听着,好半天才弄明白了简单的淘汰制度,就扔下热情的陈希走到了树荫下。

    好聒噪,果然像柳暗花那般仙人还是太少,确实得去九重天。

    第一天的比试对他而言再简单不过,这些想尽外门之人大多不过筑基中期,能有个勉强结丹的就很了不得,所以不过拔剑收剑的事,也让人数骤减的修士们记住了这道苍竹般的青年。

    第二天亦是如此,水流煞拿着墨虬剑还礼之姿已然引起了逐情谷长老们的注意。

    他们大多听陈希吹捧此次外门海选有良才,这一瞧还当真有几分本事。

    可少年剑修的路注定坎坷,本是寻常傍晚归店,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却让水流煞瞬间有了反应。

    墨虬比他还要快,却也只是将将挡下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桃木镖,震得惊魂未定之人虎口剧痛。

    “左前。”柳暗花的声音没给他缓神的机会,就像这莫名其妙的刺客一般让水流煞绷紧了神经。

    按照柳暗花得指挥,剑修边阻挡着来人的杀器,边像其隐匿之地靠近。

    终于,在离墙不过三尺之地,一把短刃乍现。

    若非水流煞退得快,那他现在应当是人首分离,而不只是颈侧滴血。

    水流煞心中默念剑诀,调整内息,不等那刺客再靠近,率先将那青河剑诀使了出来,把来人吓了一跳。

    “退。”

    柳暗花留给他一个字,可瞬息间就从打翻在地的茶水中出现,在屋内二人惊愕的视线中,沧川琉璃镜一闪而过,割断了刺客握刀的手。

    一声惨叫下,那人转身便想跳窗离开,可刚刚起脚就被一道莫名的坚硬挡了回来,重重摔回原地。

    柳暗花也不急,袖袍中的手微动,从脚下伸出的镜面越收越紧,看着断手人在无形镜墙间仓惶的样子,颇有闲情逸致。

    被死死夹在镜面间的人怒目圆睁,却只能艰难的张着嘴汲取空气,连呼痛都是不能。

    他不懂,他元婴修为此前从无败绩,这云端又何时出了这么个人。

    柳暗花也不搭理他,允自捡起那把泛着血光的短刃,望向脖上冒血的水流煞,在后者小声道‘无事’后,轻轻摇头。

    好半天,才开口道:“红袖没什么本事胆子倒是大,一群垃圾还敢惦记墨虬?”

    听他这么一说,水流煞反应过来今日一遭缘由,捏着剑的手不由收紧几分。

    “你想说话啊?我不想听。”

    那人的视线死死落在水流煞身上,眼中诡谲翻涌应当都是些求生的法子,奈何无法言语。

    听闻柳暗花此言,更是涨红了脸。

    “太没本事了,还是去死吧。”不过下一秒,无处可收的镜片突然齐齐碎裂,碎成一片片锋利的小玻璃片,再齐齐穿过那人身躯,留千疮百孔血液喷射,看的水流煞心头一震。

    “我看不见他的死状,你可以欣赏一会,但是这里是不能再住了——上回说的楼外楼在这附近吧?搬去那儿,多花点钱,别那么容易就死了。”年轻人应对此事的反应他不是很满意,所以少见的多说了几句,“他要杀你,那你就一定要杀他,剑在你手上,靠及三尺,为何不动?”

    “……”水流煞连忙低头,不敢去看那双只有眼白的鬼眼,不敢接话。

    “若有下次,我不救你。”柳暗花踢了踢血肉模糊的尸体,将其冰化后粉碎在客栈,只留下这句话就身影一折,再度消失。

    回到少阴府时天色已然全黑,不过今日柳暗花却没回他梅园,脚步一拐就到了松鹤年府前,不等院中人起身长腿一迈就跨了进去,找上了错愕的大师兄。

    自从上次松鹤年似乎踩到雷区之后,大师兄就担心他心情不好,除了每天去投喂点吃的以外,没敢过多赖在梅园。

    因此,松鹤年上下一扫来人白衣若雪,属实没猜到来意,便调侃道:“哎这花前月下的,阿絮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柳暗花习惯他说话不着调,直接往桌上扔了个东西,道明来意:“可知这锁魂阵出自何人之手?”

    松鹤年低头望去,自是没有忽略尖端点点血斑,忙看向来人问道:“你伤在何处?”

    “啊?”此答非所问听得柳暗花一愣,赶紧补充道,“我书童的血。”

    闻言,松鹤年才松了口气,打量起这短刃,只一眼,就看出这是何门所授。

    大师兄有些迟疑地瞄了两眼面无表情的师弟,估摸着他心中早有答案,只是过于匪夷所思罢了。

    “九重天恒阳战宗,看着像是擒书阁的手笔。”松鹤年声音越说越弱,因为瞥见了柳暗花脸上的冷笑,赶紧跳过这个地方反问,“这是怎么了?有人要杀你书童?”

    “嗯。”柳暗花点点头,心下疑虑渐长,“九重天之人如此悠闲?”

    “……”不知道啊但确实挺闲的,松鹤年没吱声,似乎对这短刃来了兴趣。

    “阿絮啊,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给你的书童那么好的东西了,这世道不太平啊。”半晌,松鹤年突兀的说道。

    “什么好东西?哦,师兄墨虬觉得很好?”柳暗花一挑眉,瞟了他一眼说道。

    能不好吗?这不是以前要送他的吗?怎么落到个书童手中了?

    松鹤年暗自不爽。

    虽然知道那眼睛没有视力,可松鹤年愣是被看的有几分心虚,迅速找补:“墨虬自是配不上你,可对你那书童来说还是有些沉重了。”

    柳暗花没管他这席话,只是有点索然无味的喃喃自语:“放我当年不就是几剑的事吗,怎么那么费劲儿呢?”

    “……”

    松鹤年听得真切,望着一脸不高兴的人,欲言又止。

    这是能比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