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菜是金子做的吗这么贵？”秋梧看着外送软件上的菜价直抽冷气。
这上面一颗够在菜市场买一筐，这里的人都不去菜市场的吗？
她们确实不用去。
秋梧瞄眼洛白的卧室门，暂时重塑了下自己的价格观，才下手点菜。
米洗净下锅，猪肝切成薄片腌制，山药去皮切片，秋梧手上不停，在短暂的间歇中颇为自得的想，自己的厨艺没退步太多。
来洛东后她就很少做饭了，但毕竟少时底子打得牢固，以前农忙的时候，她常给母亲打下手，多的时候要张罗十几个短工的饭菜。
也不知道洛白喜不喜欢。
秋梧望着锅边溢出的水汽，想起女人发亮的眼神，心中跳起一点雀跃的期待。
洛白原本很困，秋梧离开后，反倒睡不着了。
如果不出意外，她现在应该在工作，而不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但情况也没有变糟糕，把工作日程顺序往后挪就好。
她不需要跟其他人对接，她的研究，是一条独行的长路，开始与结束，都由她决定。
也不知道秋梧会做什么。
洛白在脑中重新规划着本周的日程，突然想到了身在厨房的秋梧。
她的思绪一路跑偏，从自己饥饿的肚腹飘到厨房那口煮锅的上方。
她没法想象里面的内容物，但她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以至于暂时无法再思考别的事情。
她还不够熟悉这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只是顺着自己的想法，坐起身，出了门，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没有关，腾起的热气将锅前女人的眉目变得朦胧，她穿着跟自己一样的睡衣，深橘色的长发扎起，垂至肩胛的发尾微卷，舀起一勺粥倒进小碗里，尝了一口，原本淡然的表情如晕染开的水墨般，生动地笑起来。
很漂亮。
洛白再次感受到心脏失控的搏动，这次她很清楚是因为自己看到了秋梧。
秋梧将粥和饼装好，刚想去叫洛白，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人。
洛白站在门外面，还披着那张毯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秋梧莫名读出一丝温存。
她耳尖烫起来，故作无事地笑道：“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没声的？”
洛白摇摇头，“有声音的。”
你光顾着看锅，没听见罢了。
她走过来，“做好了吗？”
“好了，你饿了吧？早餐就吃那么一点。”秋梧见洛白伸手要去端碗，忙拦住了，“别烫着，我来就好，你去等着。”
“我应该帮忙。”
“你都说了是应该，又不是一定，我做得饭我说了算。”秋梧已经摸出了洛白的逻辑，在女人不熟悉的领域，只要你表现得足够肯定，她就会选择尊重。
“这个是山药猪肝粥，这个是山药饼，许医生说你不能吃太重口的，所以我少放了调料，你尝尝合不合口味。”秋梧将碗碟放在洛白面前，自己在她身边坐下。
“好，谢谢。”洛白鼻子嗅到了粥的香气，胃里的馋虫越发叫得厉害，她顾不上其他，伸手端起碗便要喝。
“嗯？”好在秋梧一直看着她，眼疾手快直接拦下，嗔道，“忘了昨天怎么烫到的？”
她将一把小孩吃饭用的小勺子放到洛白碗里，“吹凉再吃，一口只能吃这么多，慢慢吃，饼也一样。”
“好。”洛白很适应这种明确的命令，没有任何被指挥的不满，放下碗，用勺子一点点舀着吃。
一小碗粥，两小块饼，她吃了半个多小时。
秋梧全程支着下巴在旁边看着，看人吃饭本该是件无聊的事，但洛白长得秀色可餐，吃相也相当斯文，看她吃饭实在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就像看着田里的庄稼，在一场久旱甘霖之后舒展枝叶，蓬勃生长。
“我吃完了。”洛白将最后一块饼咽干净，望着空空的碗，有些意犹未尽。
虽然口味不像昨晚的麻辣烫一般丰富，但有种她从未尝过的香甜。
“好了，许医生说了要少食多餐，早餐就这样吧，午饭你想吃什么？”秋梧看她眼巴巴地望着空碗，又心疼又想笑。
洛白想了几秒，掏出手机，翻到她之前发得照片，“这个，煎饼果子，可以吗？”
秋梧一边收碗碟一边思索道：“可以，不过你只能吃减料版，这个鸡柳太咸了不能吃，这个薄脆全是油还不好消化，还有酱料也不能吃太多。”
“嗯。”洛白虽然不完全清楚秋梧指得都是什么，但她现在对秋梧的厨艺相当信任，“你做的话，应该都会好吃。”
秋梧忍不住笑，“嘴还挺甜。”
洛白疑惑地看她，舔了舔唇，很客观道：“不甜，没有味道。”
秋梧：“……舌头挺粉。”
转身一手端着碗碟，一手捂着心口落荒而逃。
洛白刷过牙本想去睡觉，秋梧担心她直接睡会影响食物消化，拉着她聊了快一个小时才放她去睡。
说是聊天，但洛白的日常实在没什么好聊的，女人人生的每个阶段几乎都是把相同的日程重复数年，小学——学习——跳级——初中——学习——跳级，一路跳到博士毕业，终于把两个词合成了工作，听得秋梧直皱眉头。
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没有家庭生活，没有社交，没有任何娱乐，整个人就像是为了搞那些研究而存在的。
她现在有些相信洛文跟洛白不和的传闻了。
但凡有一点亲情，哪个小姨会舍得让侄女过这样的日子？
洛白倒是对她讲的事情颇感兴趣，大学的社团，幼时的农场，洛西洛东语言的细微差异，那都是洛白从未接触过的信息。
她的日子算不上称心如意，可跟洛白比，她过得好歹算“人”的日子。
有爱恨欲望，有人情冷暖，有喜怒哀乐。
不像洛白，绝大多数时候都跟冰冷的机器呆在一处。
难怪她会这么……不食人间烟火。
秋梧心中五味杂陈，最后都化成义不容辞的责任感。
机器人能不能像人一样思考先放一边，至少让洛白先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原本想要睡觉的洛白最后是被秋梧推回房间的，被裹进被窝的时候女人还在问，“所以那场接力跑你们赢了吗？”
秋梧食指点点嘴巴，“嘘。”
洛白真就乖乖闭嘴，但看她的眼神颇为不解。
秋梧哼着歌给她盖好被子，“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安顿好洛白，回房睡了三个小时，秋梧就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了。
昨天熬夜的后果正在慢慢显现，她摇摇发晕的脑袋，起床开始做午饭。
就在她调煎饼的面糊时，不远处传来洛白的声音，“我可以帮忙吗？”
她转头，就见洛白站在门口，似乎得等到她的允许才能进厨房。
秋梧想说自己一个人还快一点，但看洛白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没忍心开口，“那你帮我备菜吧。”
“你看，这样握刀，先切半再切片，一边切一边退，你没有做过，一定要慢一点，小心切到手。”她跟洛白示范如何切菜。
“嗯，我来试试。”洛白聚精会神地看着她将半个番茄变成整齐的番茄片，胸有成竹地接过刀去切另一半。
秋梧比她还紧张，紧紧盯着女人素白的手，手也蓄势待发，预备第一时间抢上去救人。
出人意料的是，作为一个厨房新手，洛白拿刀的手稳得可怕，那双匀称修长的手似乎天然适应各种工具，手起刀落间没有一丝迟滞，转眼就将剩下的半个番茄收拾完毕。
“你这手艺不去当厨子可惜了。”秋梧捻起两片厚度肉眼看来完全一致的番茄片，由衷赞叹道。
“我只会切番茄，做不了厨师的。”洛白实事求是。
“已经很厉害啦，我刚学做饭那会儿，每次我做饭我妈都说能尝出血味。”秋梧笑道。
“可你切得也很好。”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做饭也是熟能生巧的，来，锅热了，我教你摊煎饼。”
不出所料，洛白摊的煎饼又大又圆，在她的助力下，两人提前吃上了午饭，西红柿牛肉丸子汤和秋梧自研柔软清淡款煎饼果子。
洛白得到了一小碗丸子汤和两小块煎饼，秋梧额外给她加了两个荷包蛋。
“算你帮我做饭的谢礼。”她玩笑道。
洛白已经习惯了吃饭前吹凉的步骤，不再需要秋梧提醒，女人就着汤吃完一块煎饼，切下一小半荷包蛋。
秋梧火候掌握得很好，荷包蛋的蛋黄内部有一点点将凝未凝的溏心，刚出锅的时候撒了一层绵白糖，被鸡蛋表面的热度融化成了浅淡的甜。
“好吃。”洛白看向秋梧，“晚饭的时候我还可以帮忙吗？”
“可以。”秋梧忍俊不禁，“这么喜欢做饭？”
“不，”洛白摇头，认真道，“应该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想给你帮忙。”
做饭在她看来跟工作没什么区别，都是操作工具产出成品。
但在她工作的时候，没有人会一直夸她，还给她奖励。
她确实为此感到……满足。
比完成实验目标时的感觉，还要更强烈一些。
秋梧静静看了她三秒，放下手中的勺子。
洛白注意到，女朋友橘色长发中露出一点的耳朵渐渐泛起一层漂亮的薄粉。
秋梧夹走了她碗里另一个荷包蛋，低头啃下一大口，含糊不清道：“在别人吃饭的时候乱打直球，扣你一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