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南极不是只有科学家在这里活动,有人在这里真正生活,他们选择在这里生活。
祝南星注意到有不少人留着长头发和胡子,看起来很像是野人,就是那种电影里住在深山老林的野人,虽然这里有着与之完全相反的居住环境,但是不同的大地孕育出了同样的人类。
这种地方会对人进行自然选择,来到这里或者是去往深山老林的人,应该都是想要跳出地图的局限,又或者是跳出世俗框架的人,所以同样的人会相遇。
祝南星想,南极比深山老林更浪漫的地方,可能是它的地理位置优势,它正好处于经纬线的交汇处。
还有哪里比南极更南边呢?
祝桉的小星星终于来到了世界的最南边。
像这种无端出现在脑海中的思维漫游,来到南极之后愈发频繁。
可能这就是一个很适合发呆的地方吧,虽然大家都在认真做事,甚至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争分夺秒。
*
来到这里之后,好像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祝南星终于意识到是时候给梁辰心和奶奶报个平安了。
虽然长城站具备手机通信功能,但受限于南极特殊的地理环境,信号覆盖和通信质量并不稳定,长城站现在还在通过智利战的基站中转手机信号。
祝南星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接通。
“妈妈,我现在在南极了,这边挺不错的。”
梁辰心接到电话好像松了一口气,“好,注意身体和安全。”
“妈妈,南极很漂亮。”
梁辰心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是吗?”
“是的,你想看看这里真实的样子吗?我可以多拍点照片回来。”
梁辰心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微微顿了下,“好,那就多拍点。”
“妈妈,这里的菜一点也不好吃,我想奶奶做的海带焖鸭了。”祝南星手指在衣服袖子上瞎抠着,抱怨道。
“你回来缠着你奶奶,她还能不给你做?”梁辰心很熟悉祝南星的小技俩。
“好嘛,我得在这里待到二月呢。”
“嘉一和你在一起吧?两个人有个伴挺好的。”
祝南星想起了陆嘉一当时听说她申报了支援南极的项目,埋怨她不告诉自己,一定也要申报,说是要两个人一起去。那个时候她只是觉得陆嘉一莫名其妙的执着劲很可爱,现在听梁辰心提起,心里感觉到更多的是熨帖。
梁辰心估计也是想到了陆嘉一平日的所作所为,朦朦胧胧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层笑意。
隔着手机看不见梁辰心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此刻觉得母亲很是柔和,就好像祝桉还在时那样。
祝南星去南极的申请被通过之后,第一个告诉了梁辰心,梁辰心当时刚忙完一个案子,很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她听后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祝南星从她闭目养神却轻轻颤动的睫毛,知道了她是在意的。
时间能带走伤痛,能愈合创口,留下疤痕,然后新长出来的肉会逐渐替代旧有的,直到再也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但到底有没有真正愈合,只有当事人知道。
梁辰心在一年内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她带着祝南星独立生活,她让祝南星继续享受一切好的东西,甚至“更好”。
但有些东西藏得越深,越是否认,越是说明死结没有解开。
祝南星要找到那“愈合”的创口,她要揭开那道疤,真正地进行“清创”。
于是她来了,她也希望梁辰心能够更坦诚地面对。
如果有一天她们母女能够坐下来,笑着回忆祝桉,可能就是爸爸最希望看到的画面了吧。
梁辰心本来就是一个话少的人,祝南星和她闲扯了一些在南极看到的特别有趣的事情,开始没话找话了,然后电话被梁辰心主动要求挂断了。
祝南星继续给奶奶打电话,奶奶接到电话还在“自摸”,听到乖孙女的声音,很是不可思议地看了眼来电显示,确认了对方不是诈骗分子,她前段时间刚下了国家反诈软件。
祝南星和奶奶说惦记老人家的手艺,何奶奶虽然嘴上说着不吃小屁孩这套了,这点嘴皮子功夫从小使到大她已经免疫了,但是嘴角咧得收都收不住,牌桌上她好闺蜜打趣老太太的声音让祝南星在电话这头撒娇得更起劲了。
直到最后何奶奶心疼国际长途话费太贵,先干脆果断地把电话挂断了。
于是祝南星今天两次被挂电话。
不过是开心的那种。
她把手机收好,从专门勘测过的信号尚佳的地区走回住宅基地。
殊不知,她刚刚撒娇的声音已然被另一个人悄悄收入耳朵。
黎明正好来户外勘测,这里确实是一个卫星信号很好的地段,专业人士亲证。
他到的时候祝南星还没来,所以也不算他偷听别人讲电话,只是对方没有看见他而已,当然他也没主动出声。
黎明又一次默默注视着祝南星的背影逐渐走远。
*
祝南星刚打完电话,想起来自己的那个神秘网友,打算也给对方发个邮件说一下近况。
上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来着?祝南星不记得了。
之前在医院一直忙着进手术室,管理病人,写病历,很长时间才会和对方偶尔联系一下。
不过他们向来就是这种相处模式,所以祝南星觉得很轻松。
当然她也想过揭开对方神秘的面纱,尤其是在高三的时候,毕竟当时对方可是帮了她很大的忙,出于对恩人的报答之情也会想要认识一下本人,但是对方一直不肯透露丝毫线索,严防死守着,祝南星觉得自己再打探下去就是以怨报德了,于是从此打消了念头,规规矩矩做一个合格的笔友(后来发展成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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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
你最近怎么样?好久没和你发邮件了,实在是太忙了,不好意思哈~我现在才有点闲暇时间,告诉你一个重磅消息!我来到南极啦!并且会在这里待将近 3 个月。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是个摄影师,他去世前正在做的事情就是为去南极拍纪录片做准备,现在我来到了他曾经满怀期待的地方,没有和你提前预告哦,因为我做出这个决定也积攒了很久的勇气。
这里很漂亮,很干净,也很安静,我在这里遇见了很多有意思的人,如果以后有机会并且我还能清晰记得的话,我会讲给你听的,你应该会想听的吧?一定要说想!不过我也遇见了一个很出乎意料的人,是我们高中的风云人物!你猜一猜,先别看我即将揭晓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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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答案揭晓——是黎明。没想到吧,他居然也在这里,他好像没怎么变,反正我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很高冷的人哎,没想到他还挺好相处的,但是我还是不太敢和他说话,大神光环太闪耀了,亮瞎了。
我其实不是一个人来的,我的好朋友,我之前也和你说过的陆嘉一,她陪我一起来的,她可能是怕我一个人在南极出什么事,火急火燎地就跟着我过来了,我真的感觉很幸运能拥有这么一个朋友。当然啦,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好朋友最近在做什么呢?
期待回信。
祝好。
Stel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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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星写完邮件点击发送,一直盯着进度条旋转了好几个来回,才终于发送成功,于是撂下手机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
黎明只带了对讲机去勘测,回来用电脑记录数据的时候发现邮箱在闪,以为是研究所出了数据分析报告,点开一看,意外发现是祝南星发来的邮件。
他点开了信件,阅读速度很快,马上就看完了。
内容让他有点啼笑皆非,他把重要数据记录好之后又重新点开邮件,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他的确很久没有和祝南星通信了,所以在看到她出现在南极的那一刻才格外惊讶。他本来在强迫自己进行戒断,当他发现自己逐渐生出了妄念。
他是不相信爱情的,因为他面前就有着活生生血淋淋的案例——黎天和云思遥的婚姻。
但是当祝南星出现后,情绪和行为好像都不由他控制了,他忍不住去在意,视线也有了除天空以外的瞄点。
想要戒断的契机是从苗奶奶口中得知祝南星谈对象的事情,他不知道当时是叹了一口气还是松了一口气,但似乎终于有个顺其自然的理由了,对他自己而言的一个,放弃的理由。
他一直在和这种不熟悉的甚至有点反感的情绪对抗,现在放下它似乎是更正确的决定,于是他把自己的行程排满,伊森当时还问他是不是疯了,亚瑟起哄说他肯定失恋了,算是吧。
算是吧?
但是不知道是老天爷的垂爱还是命运走错了一个齿轮,还是又遇见她了。
可能地理因素真的能影响人的心理吧,在南极他居然觉得很安全,安全到可以让自己的情绪肆意生长。
现在那个“顺其自然”的理由也不存在了,他没有劝服自己放弃的借口了,毕竟她现在离他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