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宏要带他回家。
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今天晚上呢？他也会平安无事吗？
白谨纯咽了咽，眼睫颤了下，垂眸躲闪对方深不可测的视线，呐呐道：“顾叔叔，可不可以不要今晚…”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嗯？”顾展宏有些意外他拒绝：“今晚怎么了？”
“我想等一下去医院看看Andy姐，还要、还要上外语课…我住在公司宿舍比较方便，不会打扰您。”
白谨纯给自己找了个十分蹩脚的理由，好在顾展宏没有继续坚持：“好吧。”
现在的年轻小孩多数都不愿意和父母住在一起，虽然他没什么育儿经验，但这一点常识还是清楚的，顾慎泽和顾逸承两个活人长到现在，和他住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
当然，这其中也有他不愿看见这俩人的因素在。
同理，白谨纯乖是乖，可毕竟是个成年人了，有点儿自己的私生活没什么错，反倒是他，在扮演“父子”游戏里稍微有些过火。
他想了想，还是道：“公司宿舍条件不好，你住这儿我不放心。就这两天，我给你找套大点的新房子，挑你喜欢的。”
白谨纯微微睁大了眼睛：“啊？”
“对了，你那个驾照学得怎么样了？”顾展宏站起身，顺手把那小挂件都摆正了，握着他的手没松。
白谨纯由他牵着，乖乖答道：“月底考完就能拿证了。”
顾展宏点点头：“月底，挺快。”
没等白谨纯问，他接着就说：“去挑辆喜欢的车，顺便一起买了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买个房子车子就和买个馒头包子一样容易，白谨纯真真切切的吓到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顾叔叔我什么都不要——”
“不许说不要。”顾展宏食指点了点他的唇，把这拒绝堵回去。
什么都不要，往往意味着要付出更多，给出更珍贵的。
白谨纯不懂这个道理，真心实意为人着想，天真的以为不求索取是好事，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偿还不起的就是真心。
“你对我的价值，比这些都要高，高得多。”顾展宏的拇指摩挲着他突出的腕骨，轻轻捏了捏那指尖，不太甘心的松开了手，温声问道：“明白了？”
“嗯…”白谨纯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
顾展宏看了眼表：“那我走了，你也收拾收拾，早点回去休息。”
“…好，顾叔叔明天见！”
顾展宏走后，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这个点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他在座位上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大脑开始放空，思绪神游天外。
短短一天，好多乱七八糟的情绪缠绕一起，他费劲的理着——先是在顾先生家醒来，再是秦突然一声不吭不理他了，然后是被动升职，去和顾慎泽解释了一堆没用的废话，接着他又不得不当面对林知遇说了那些伤人的话，现在……现在，顾先生对他好像也不一样了。
他搓了搓脸，下意识问秦：顾先生对我的好感度是不是上升了一点？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没想到下一秒冷淡的金属音响起：【是的宿主，目前“顾展宏”对您的好感度为：48%。】
！！！
白谨纯瞬间来了精神：秦！你终于回来啦！你去哪了怎么一整天都不理我？我还以为你下线了呢！
【宿主，系统不会提前下线。】
“你怎么啦？音调好奇怪…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啦，我们不是说好了等结束以后就一起去别的世界吗！要是你消失了，我可怎么办啊？”
回应他的是秦的沉默。
他没在意，换了个话题，询问道：那林知遇呢？他现在应该不会喜欢我了吧。
【目前“林知遇”对您的好感度为：52%】
？？？
多少？？？
白谨纯迷惑的皱眉：不对啊，上次不是50%吗？
为什么还升高了百分之二？？？
“那林知遇对顾慎泽的好感度呢？”
【10%，初始数值。】
……白干。
白谨纯默默把脸埋进掌心中，趴在桌上装死。
“一定是你这数据出问题了，我跟你说，这绝对有问题，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哪里有问题？”
白谨纯周身一颤，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
“白谨纯，抬头。”
突然被点名，白谨纯被迫直起身，手盖着脸不愿意放下来，隔着指缝瞄了一眼，认命的闭上了眼。
顾慎泽一看他这从头发丝到手指甲盖都写着抗拒的样子就烦，屈起手指在他桌上敲了敲，重复道：“说话，哪些数据有问题？”
“……和你又没关系……”白谨纯把手放下来，脸颊揉得红扑扑，眼中带怨的看着他：“你翻文件干嘛啊，我要下班了！”
顾慎泽面无表情的合上文件夹放回原位，和他对视片刻，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我刚才说话了吗？”白谨纯歪了歪头，疑惑反问：“你听错了吧？”
他刚才在脑子里和秦说话，顾慎泽怎么可能听得见，难道是他不小心说出来了？
“？”顾慎泽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淡声回道：“你没说话。”
那是鬼在说话？
他今晚处理工作迟了点，走得有些晚，出办公室看见这边还有灯亮着，过来看一眼是谁还在加班，没想到推开门就看见白谨纯趴在桌子上。
那一秒他心里一惊，差点以为对方是过劳猝.死.了。
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正在和谁说话，他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提到了什么数据之类的，一瞬间他莫名怀疑白谨纯是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
真是加班加出毛病来了。
白谨纯长舒一口气：“我就说嘛，是你听错了吧。”
顿了下，他反问：“顾慎泽，你不会以为我在和林知遇打电话吧？”
“？”
顾慎泽干脆利落的打断他的猜测：“没有。”
白谨纯点点头：“好吧，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以后我也不会和他再联系了。”
顾慎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我不会影响你们了啊，你不要因为讨厌我就连带着不喜欢林知遇，他是个特别好的人，等你了解他就知道了，你们真的很般配——”
“够了。”
顾慎泽有些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只要一提到“林知遇”这个名字，白谨纯就像自动触发夸夸技能一样重复对方有多好，他根本不想听：“你把嘴闭上。”
白谨纯依言噤声。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顾慎泽淡淡瞟了他一眼，道：“你比顾展宏还烦。”
起码顾展宏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对他的人生大事“关心”一些情有可原。白谨纯总这么关心这场联姻算什么？
自己和林知遇结婚，对他有什么好处？
“……那好吧。”白谨纯撇了撇嘴，搞不懂顾慎泽为什么对谁都这幅冷冷冰冰的样子，明明没人招惹他。
算了，他和顾慎泽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说再多都是白费口舌。
加班计划被打断，白谨纯也没心情待下去了，他迅速把东西收拾好，准备下班。
顾慎泽在他身后，两人前后脚出办公室，电梯升上来，白谨纯往旁边退了一步。
顾慎泽先走进去，抬手按住开门键，一看，白谨纯还杵在原地不动。
又在搞什么？
电梯超时滴滴响，顾慎泽发出疑问：“等我请你吗？”
“不是、你先走吧我、我等下一趟——”
顾慎泽语气重了两分：“进来。”
“…噢。”
白谨纯听话进了电梯，挺宽敞的空间，他非站在角落边上，还把头扭到一边去了，背对着顾慎泽一声不吭。
电梯一层层往下降，顾慎泽忍了忍，开口叫道：“白谨纯。”
“啊？”白谨纯轻轻应了一声，没敢回头。
他是会吃人吗？
连和他呆在同一个电梯箱里都抗拒成这样，那上午还往他办公桌下躲？抓着他的腿咬他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顾慎泽眼神暗了暗，沉声问道：“你今晚又准备去哪？”
他今天没跟顾展宏一起走，又答应过不去见林知遇，顾慎泽这话问得冒犯，好像白谨纯是个居无定所床随人换的渣男一样。
可惜白谨纯完全没意识到。
他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准备先去躺一附院，Andy姐姐住院了，我觉得还是去看望一下比较好，看完她我就回来宿舍听网课了。”
顾慎泽：“……哦。”
白谨纯转过来，没忍住往他旁边挪了两步，隔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礼貌反问：“你呢？”
……
顾慎泽清了清嗓子：“回去处理工作。”
对话卡在这里戛然而止，电梯诡异的安静几秒，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一层到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顾氏大厦，白谨纯纠结要不要开口说再见，就听顾慎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走吧，我送你。”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就好！你快回去忙工作吧，记得早点休息！”开玩笑，他哪敢让顾慎泽送啊，万一对方一个不满意，半路把他丢下去了多麻烦？
“我说我送你。”顾慎泽的声音低低的，比夜风的温度凉一点，听不出什么情绪。
白谨纯还想拒绝，顾慎泽看过来，浓重的夜色下他眉眼锋利，鼻梁英挺，薄唇微微勾起个弧度，白谨纯呼吸一滞，被他浅淡的微笑晃了神。
顾慎泽扫他一眼，意有所指：“以防你又找错地方。”
啊……白谨纯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的呐呐道：“那次、是意外……”
是，不出意外的话白谨纯那晚应该在顾展宏床上。从顾展宏现在对他的偏爱中不难猜出，要是那晚他真进对了房间，大概，过得会比现在滋润。
顾慎泽收回目光，唇角笑意一扫而光，又恢复他那副不耐烦的冰冷样子。
“但是那都过去好几天了，我也和你道过歉了，你就不能、当作没见过我吗……”
白谨纯想起那晚心跳还是会不由自主加快，他脸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强装镇定问：“那天晚上我都晕过去了，应该没做什么冒犯你的事吧？”
他早上醒来是从沙发上掉下来的，身上衣服也穿得好好的，虽然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但他绝对没有对顾慎泽做过什么。
“没有冒犯我？”
顾慎泽突然止住步子，倾身靠近白谨纯，将人堵在臂弯和车门之间。
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白谨纯求他当作没发生过，他偏要提醒对方，挑眉反问：“那晚凌晨梦游进我卧室的人不是你？”
“我？梦游？？”白谨纯瞳孔地震，一双圆眸不知所措的瞪着顾慎泽：“你骗我呢吧？不可能的！我从来、从来不会梦游的……”
顾慎泽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在那唇上停留两秒，似乎从鼻腔中泄出一声低闷的呼吸，沉声道：“我为什么要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