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苍唯小心翼翼地打量其实很容易发现,只有她自己才会觉得隐蔽,和她隐藏在阴雨天的感情一样。
从18岁第一次见到木苍唯的阴雨天算起到现在的24岁,总说人是会执着于一眼心动的特殊存在,何况是满打满算将近6年的时间呢?
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感受着席卷爱情海的风暴,宫治不甘心让这么多年付出的感情喂了狗,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会有捂不化的顽石?
他不信木苍唯就那么冷漠,就那么顽固不灵,明明好几次木苍唯都要主动吻上他的脸颊了。
宫治不服输的咽下压抑在心里隐约的绝望,努力几次深呼吸,把打转的眼泪挤出眼眶,用一个落锁的时间,宫治决定再原谅木苍唯一次,只要她这次说——不,只要她这次主动抱住他,宫治就会排除万难,抵达暴风眼。
“你今天下午说的话是出自真心吗,唯?”宫治终于鼓足勇气向木苍唯发问,转过身来注视着低着头的女人。
散落的头发和胡乱裹在脖子上的围巾遮住秀丽的脸庞,除了路边开过的汽车尾音和堵车时的鸣笛,渐渐趋于寂静的世界,宫治依旧听不见木苍唯说的一句话,“抬起头来看着我,木苍唯。”
宫治第一次叫出这个陌生的全名,也把纠结的木苍唯震惊到,木苍唯缓慢地抬头看向宫治,微张的嘴巴除了呼出的热气还有不成句的声调。
“你还要和以前一样逃避到什么时候?”宫治慢慢走下台阶,站定在木苍唯面前,第一次充满绝望地问:“你爱过我吗?”
木苍唯应该是要被自己气哭了,不然眼前的景色怎么被模糊成一颗颗眼泪了?宫治心疼地猜测。
橙黄的灯光在眼前扭曲成一条曲折的线,又变成点,木苍唯颤抖的开口:“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那你怎么不敢承认呢?‘爱’这个字就那么难说出口吗?”
“你明明都知道的……宫治,现在不要逼问我好吗。能不能在等等……”
“等等?我到底还要等你到什么时候?”宫治开口打断木苍唯说的话,“我等了多少年你知道吗,你有没有数过?”铁了心就要今晚得到一个答案,即使满怀苦果,宫治也想泣不成声地向木苍唯哭出来,把藏在心底的不安铺满昏沉的夜晚,宫治不想再抱有期待睡去,就像回到高中时期在空荡荡的客厅一个人孤零零的盼着木苍唯能够早点回来,自己能够多看她几分钟。
“你有没有尝过等人的滋味?”
“我有没有尝过等人的滋味?”木苍唯不可思议的微微摇着头,“自从你在东京开分店开始,我就总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等你回来,宫治!你扣心自问,你到底把我想的有多不堪!”
“那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我等了多少年?从高中开始我就要默默忍受一个人等你回来,等你的每一天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还是学生?而你为什么已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成功人士?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勉强追上你的脚步,你……”
“谁用你追上我的脚步?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你只要多陪陪我就好啊!”
“因为我不甘心!”宫治埋藏在内里的心里话在爆发的时候终于说出了口,喷发的活火山同时伴有剧烈的轰鸣和滚滚的浓烟,紧紧抓住木苍唯的双臂,宫治激动地吼出声,“你到底有没有心,换了我,只要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时时刻刻陪着你,你就会爱上他吗?那我算什么?你打发时间的玩具吗?
我告诉你,我就是不甘心只在背后注视你,我不仅想占有你的所有一切,我还想和你走在一起,我要成为其他人心目中认同的你的唯一,我还想成为你的避风港。我不要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你吃了那么多苦,总该有人能让你做些轻松的美梦吧?”
木苍唯哄着眼眶,猛烈地吼回去,挣扎着想摆脱宫治的动作:“我倒是想要做个好梦,可我现在睁眼闭眼就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我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宫治,你现在还爱我吗?你现在还是只爱着我吗?
你看,你还是不会在意我是否会感到不安而难过就像我不记得你只说过一遍的地址,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那究竟为什么会导致如今的局面呢?”
女人的力气抵不过每天都要做力气活的男人,抗争无果后,木苍唯泪流满面地望着面前的宫治,第一次低下头:“宫治,你究竟后不后悔爱我?”木苍唯痛恨自己的软弱,悲伤的决定只要宫治现在给她一个吻,她就让一切摆在两个人面前的层层阻碍都见鬼去。
话音未落,宫治就已经泄气地放开了木苍唯,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都没有发出声响,木苍唯第一次觉得安静的世界如此难熬,可失控的彼此还有脱口而出的真心话都覆水难收,真是可笑,倘若换一个场景,说完这些话宫治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给她一个吻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沉默呢?
木苍唯第一次主动告知宫治:“明天早上九点,我就要飞去奥地利,只要你说你不希望我再离开,我就让一切都见鬼去。”
可明明在宫治抱住她的时候,眼泪都已经顺着脸颊流进她的衣领了,晚上还是只有木苍唯一个待在屋子里,第二天孤零零地等到上飞机。
还好,还好这次没有再放开彼此,开往玉子和宫侑住所的路仿佛被时间无限拉长,长到足够再次梳理清楚黑暗的彷徨时刻,再睁开眼睛,车里播放着轻快的kiss ,宫治也没有随着梦境消失不见,悲哀的情感有了依托的载具,载着两人的车子平稳的驶向共同的目的地。
木苍唯扭头看着专注开车的宫治的侧脸,想起两人关系缓和后,总是会抽空回来和宫治见面的某天,原本是要去预订好的烧鸟店吃晚饭,坐上车后,却不是按照查询的路线前进,眼前的景色越发的熟悉——这是通往母亲现在的住址必经的那条路。
木苍唯十分震惊地看向宫治问:“你这是要去哪?”
“你要说你不熟悉的话,见到妈妈后我会告状的。”
“妈妈?你什么时候……你早就见过了?我就说我每次回来和我妈见面的时候和她说起你的时候,她反倒没什么大反应,感情你们早就见过了!那你看我最近这么纠结要怎么和我妈提见面这个事就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真是冤枉,明明是妈妈先找到我的,见面的时候我还在好奇是谁,结果一开口就说是你母亲的那一刻,我都觉得那哪是母亲,那是索我命的阎王啊。”
“别贫嘴,快给我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你确定是要现在吗?”宫治伸手指指车窗外的一户建,挑挑眉看着木苍唯,不想让母亲等那么长时间,木苍唯装作生气地说:“等着,你今天不给我交代清楚,我们俩没完。”
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宫治有趣的看着木苍唯像归巢的候鸟般奔向母亲的怀里,慢吞吞的从后座拎着装有手握饭团的袋子走向不经意间看向他的木苍唯的母亲,莫名就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和木苍唯有几分相似的年长女人时,说出的话和眼神一样冰冷。
现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已经是他努力了很久的成绩了,宫治为以后仍要努力的坎坷道路默默叹气,走定到母亲的面前后,熟练的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面前的女人,母亲只是撇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反而开口问了一句:“这次是什么?”
“唔——金枪鱼葱花,还有梅子。”母亲听后没什么表示,只是幅度小小的点点头示意,随即又把注意放回自己的女儿身上,嘱咐木苍唯在国外要多注意身体,叨唠着日常的琐碎。没有再把丝毫的注意放在他身上,就像一开始一样没有变过。
宫治自觉的回到了车上,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个人。隔着距离和玻璃,打发时间的注视着从旁边经过的行人发散思维,今天也是同样一个阴沉的天气,就像去接木苍唯的那天一样,要下不下的,惹的人浑身不舒服。但愿今天不会像之前那样半夜下雨把自己淋个透彻,变成落魄的乞丐无家可归,失魂地游荡在深夜。
回想起某次醉酒后的两人,脑袋晕晕地一起躺在铺着地毯的客厅,木苍唯稀奇地说起她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因为姐姐比我大一岁多,所以比我早一年上学。国小的最后一年,姐姐被妈妈送去了北海道那边上国中,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里。如果在外面待久了,从国小走回来的路上我就要经历一段没有什么灯光的道路。即使旁边是住宅区,但顺着围栏生长的爬墙虎还有在路两边种植的大树,如果那是个大风天,就总是会让我毛骨悚然,我害怕有人跟着我但我逃不掉。
即使极力避免,可偶尔还是需要单独穿过,我就把一把美工刀踹在口袋里握着,有的时候握得紧,手里出汗,手指流血了都注意不到,等我到家的时候才发现手上总是会有伤口,所以家里就一直常备创可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缘故,木苍唯说说停停,口里像是含着冰块一样含含糊糊,让宫治不由地想起国小的时候和宫侑打打闹闹的路上,没有不见光的夜晚,只有两个人一起走过的回忆起来泛着斑驳的黄昏,一路上的打闹还有屡试不爽的抢食游戏,只要想起来都是光明的。
宫治总是幸运的不用一个人经历孤单的黑暗,听着耳边诉说着小时候的木苍唯,心里荡着隐隐的涟漪,止不住的想有那么恐怖吗?自己也不是没有走过昏暗的小道,可能因为自己是男生的缘故,还是相较于同龄人过于高大强健的体育生吧。
宫治有些不理解却还是觉得木苍唯小时候实在是孤单,他觉得自己就是该多心疼她一些,总该把小时候的那些不安弥补上吧。
在抵挡不住酒精,沉沉睡去前,宫治想到这些暗暗发誓,余光中督见脸颊泛红的木苍唯,小声地说:“以后有我在呢,别再怕了。”
眨巴着眼睛,想要记录下这种时刻再久一点,却还是没有抵挡住缓慢闭合的眼睛,迷迷糊糊中,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急促的呼吸还有温热的体温,最终靠在宫治的肩膀边才停下。
还有一声轻不可闻地“嗯”。
宫治暗自在梦里发笑,觉得以后的一切都将手到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