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这会儿正在坤宁宫,让新婚的太子带兵出征,他肯定要和爱妻谭皇后好生商量:他都六十了,要逐渐培养大婚的太子挑大梁担重任,击退此次犯关的北狄人就是第一步。
谭皇后给丈夫倒了杯清茶,“关外那位三十出头就一统草原,是位少年雄主,如今正是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往后犯边会很频繁。幸好这两年年景不错,咱们养一养兵,寻个好时机再攻出去……这世上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说完这番话,她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这是封建时代游牧民族和农耕民族不可调和的矛盾。
对于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灵感,她习以为常,“年轻的将士们正渴望着功勋。”
元和帝听了就笑,“是这么回事儿。”
谭皇后又问:“太子挂帅,副帅是谁?”
“安国公。”
“安国公教太子会很用心。”
元和帝颔首道:“我打算请梅老随行。”
梅老是太医院镇院太医,早年元和帝多次发病,头痛痛到抱着脑袋撞墙,都是梅老救回来的。
元和帝自从迎娶谭皇后,病情越发平稳,甚至数年不曾发病,梅老轻省了十来年又为太子费心费力,太子幼年几次发病,同样是梅老出手大幅缓解了病痛。
说梅老是她们一家子的恩人都不为过,因此谭皇后听了颇为惊讶,“梅老都快八十了!”
元和帝没别的办法,“梅老的孙子还小,功夫不到家。请梅老出山也是为防万一,我瞧着太子自从认准他媳妇,可就好得很。”
道理是这个道理,谭皇后还是不免担忧,“战事瞬息万变,难保太子不动怒,梅老年纪又大了……怎么都难两全其美。”
话音刚落,宫女便来禀报,太子与太子妃求见。
帝后对视一眼,他俩完全想不到太子动过“不肯带兵出征”的念头,自认知子莫深的夫妻俩想到一块儿去了:臭小子不会想带着媳妇同去吧!
却说太子拉着姜典则的手进得门来,先行礼再落座,上来第一句就是,“爹娘,我想和清恒一起出征。”
帝后再次默契对视,心里想的又是一模一样:我就知道!
谭皇后笑了起来,“我跟你爹刚成婚那会儿也是恨不得整日都在一块儿,一刻都不想分开。太祖皇帝倒是带着新平公主入住大营,可新平公主自己就是名将。”
谭皇后出面比元和帝开口拒绝要委婉许多。
姜典则其实也觉得太子妃随行并不合适,不过她有跟过去的理由也有帝后不会拒绝的底气——太子舍不得她是真的,她可没那么黏糊太子。只是这次她不跟过去,太子八成会按照剧情来个战损。
于是她一把拉住想要跟帝后争辩的太子,而是神情郑重,“母后能让儿臣把个脉吗?”
谭皇后又跟元和帝对视了一眼,不掩惊讶,“你不到二十就练出内息了?”
太子很是得意,“娘,你试一试,我觉着清恒不比梅老差。”
谭皇后听得眼睛都亮了,连忙让宫女去取脉枕,不一会儿宫女去而复返,她娴熟地搭好手腕,“清恒,这样如何?”
姜典则点了点头,伸出右手,以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指一起按在了谭皇后的手腕上,而后送出一丝自己模拟出来的内息。
剧情里完全没有说明元和帝太子具体如何保持较长时间的好状态,只简单提到太医水平不错——大脑扣带回异常,在她老家都是很棘手的问题,无法治愈且服用的药物副作用很大。这个任务世界可不存在灵气,自然没有特异灵药,再综合剧情里太子那近似于武功高手,但又远逊于标准意义上的武侠世界里侠士表现,那答案就只有一个,这里有人能练出内息,并能一定程度上利用内息。
她当初往太子脑中送出一股清凉,太子当时的反应也能证明她这番猜测。
而现在谭皇后清晰感受到一丝清凉顺着手臂肩颈最终入脑,她喜笑颜开,“果然是内息!”她转过头招呼元和帝,“郎君,你也来体会下!”
公爹和儿媳妇会尽量避免身体接触,但当二者之中有一个是大夫,就是理所当然的例外。
元和帝也想着眼见为实,儿媳妇若真练出了内息,那还真得想办法让儿媳妇跟过去……他坐在谭皇后身边,也将手腕搭上了脉枕。
然后他比谭皇后更震惊:梅老四十练出第一缕内息,号称惊世天才……那我儿媳妇又算什么?!
他又不免疑惑,因为安国公从未跟他提起过这个,不然这婚事不仅更早定下,且大婚规格还能再提一提。
谭皇后与元和帝心有灵犀,她看了看丈夫,转头就问,“清恒,你爹不知道你……是天纵奇才?”
太子眼见心上人面色微白,心疼得不行,“就实话实说。”
原主资质不错,但连续输送内息还是有点超纲,姜典则拍拍太子手背,“没事。”而后回应帝后,“我和我爹处得不错,但其实……不太熟。”
帝后不约而同地想起又蠢又坏的安国公夫人,以及安国公曾经为了国公府体面委屈女儿,让女儿容忍安国公夫人……那就别怪女儿有所保留了。
谭皇后根本不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一套,元和帝要是愚孝也轮不到他登基,毕竟他当年是先帝不大看得上的几个儿子之一。
元和帝当即拍板,“你们小夫妻两个确实不能分开,一起出征去。”
谭皇后也紧接着说:“梅老也不必奔波,就让他孙儿跟着吧。”
太子和姜典则如愿以偿,开开心心回东宫,而儿子儿媳妇前脚走,谭皇后就感慨,“万万想不到,这竟是命定的小两口。”
元和帝笑不拢嘴,“那可不,他俩就跟咱俩一个样。”
儿子的病一直是她最大的心事,现如今有了儿媳妇她终于可以安下心……起码安下一大半来。谭皇后顺势靠在丈夫怀里,“难怪我一瞧就喜欢上了,我眼光可真是好。”
元和帝同样欣喜,“当然,我媳妇眼光天下第一好!”
下午,姜典则就在端敬殿中见到了前来拜见的镇院太医梅老与他的大孙子梅霖。
老太医发须皆白,仙风道骨,样貌非常符合天下闻名老中医的刻板印象,而小梅太医梅霖生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头发还很茂密,满脸书卷气。
姜典则让梅老诊了个平安脉,探知到清凉内息,梅老比帝后更直接,惊呼“惊世大才”,而后双眼冒光:总算遇上可以传承自家绝学的天才了!
所以老爷子留了本薄薄的小册子,让姜典则随便学随便用。
姜典则自然不会客气。
太子傍晚时分从端本宫归来,发现他媳妇还捧着小册子读得津津有味……他并没说什么,就顺手抱住他媳妇,忙活他自己的事:他也有好几份折子没有看完。
姜典则默默给太子加分:太子并不会整日缠人说个没完没了,相依相偎相护陪伴就够了。
到了饭点儿,二人对坐吃饭,吃完姜典则依旧研究梅家功法,太子继续批复奏折——元和帝将北方盐铁事务全交给他来处置。
二人准时就寝,因为第二天太子下朝后要陪姜典则回娘家:大齐新嫁娘回门一般是婚后第五天。
太子和太子妃仪仗纵向摆开,也足以堵住安国公府前官道。
安国公府中门大开,安国公与老夫人在门外迎接……李夫人依旧没有露面。
安国公与老夫人行大礼,将太子与姜典则迎入府中。
太子反客为主,直接要求去安国公书房坐一坐,安国公倒没什么特别反应,老夫人闻言顿时从强颜欢笑转为不可置信:她知道孙女心存不满,但……居然真的敢家丑外扬!
老夫人想解释,再顺便教导下孙女——没了娘家你在宫里什么都不是,可当着似笑非笑的太子终究说不出口,干脆求救似地看向儿子安国公,“我和清恒有话说。”
安国公根本不接茬,招来大管事把老夫人送回后宅。
老夫人脸色骤变,刚想说两句重话,就让大管事带来的嬷嬷一左一右用力架住双臂,疼痛让她骤然回神,再对上儿子安国公冷峻的目光,她那口气也就泄了,嘴唇翕动几下没说出什么,就让嬷嬷半架半抬地弄出了正堂。
接下来,众人前往安国公书房,行礼落座,姜典则才问出来,“父亲,祖母想做什么?”
安国公看过帝后如何相知相爱,自然大致猜得到太子一旦走心上头又是什么样子,他不再把女儿单纯当女儿看待,而是带了点说不出的敬畏,“四皇子不是纳了唐家那丫头?杨家那边话里话外都是唐家丫头是他们家闺女的帮手,是他们家弄进宫里去的。”
未来四皇子妃家世好才情高,唯独没那么漂亮,起码跟唐诗丽不能比,所以选唐诗丽这种破落世家出身的姑娘当帮手固宠,毕竟四皇子生母怡嫔娘家姑娘们也虎视眈眈……听起来挺是那么回事儿的。
“老太太听说也跟着心动,想把娘家侄孙女送进东宫,又或者给她侄孙在东宫弄个好差事。”
姜典则乐了,“看不出来,祖母跟母亲颇有点一脉相承的味道。许是觉得孙女都做了太子妃,没有好处落在身上,那可难受死了。既然我难受,那谁都别给我好受。”
安国公轻叹一声,“以往内宅之事我不过问,如今看来是我疏忽了……父亲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让你凭白受了委屈,吃了好多苦。”
看吧,这就是天子信臣手握兵权还不被猜忌,正一品国公的含金量。
姜典则抿了抿嘴,“您和她们还是不一样。”话没说完,她右手就让太子牢牢攥住。她以眼神安抚,就差把“我现在有你”写在脸上。
太子正确地收到“信号”,神色稍缓。
安国公也抿了抿嘴,他直觉太子比元和帝更不好惹,又叹了一声,“过不了几天,父亲就要出征……太子挂帅,我是副手。”这番人事安排今天早朝上元和帝下了明旨,安国公自然可以随意说起,“父亲再见你就不知是何时何地了。”
击退来犯的北狄骑兵,太子会班师回朝,但安国公大概率会留在边关驻守一段时日,他这么说固然有舍不得女儿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希望女儿别跟他这个父亲计较,顺便多看顾下国公府。
姜典则又笑了,“这可不巧,今日往后您只怕很快就要再见女儿了。”她晃了晃太子的手,“殿下,你跟他说。”
太子也笑了起来,“此番出征,清恒也要同行。”
安国公眼睛微微瞪大,“嗯?”
太子见状心情忽地愉悦起来:我果然是清恒最信任最亲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