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看了一眼,伸长脖子想要知道内情的村民,低声对里正道:“接到报案,在你们孟家村后山发现一具尸体,我们特来查看。”
里正半弯的腰,有一瞬间的僵硬,眼眸同时闪烁着惊慌,脸上更是夸张到张大了嘴:“怎么会出这事,我们村近几年可没丢过人。”
“不是你们村,可能是其他村的,你找几个年轻人去其他村问问谁家少了人,来现场认一下。”衙役说完,便招手让孟寻带路往山上走去。
孟寻正盯着里正看,见衙役叫自己,脸上神情瞬间变化,赶忙装作慌张的带着衙役和仵作往山上走去。
“你方才为何一直看着你们村里正?”女鬼周蓉飘在孟寻身后问道。
孟寻瞥了一眼身后的衙役,没回答周蓉的话,只是低头和姜山艳在前面带路。
顺着小径一直往上走,孟寻走得气喘吁吁,身后的衙役还在不断催促,甚至还想伸手推搡孟寻,谢嘉因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衙役,后者便捂着头大叫起来。
“啊……好疼。”衙役捂着自己的额头,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另一位衙役上前查看:“你这是被蜂子蜇了啊……眼下没有膏药,你只能忍着,等办完事回城里抹药了。”
被蜇的衙役暗道倒霉,心中有气的越过孟寻往前走,结果脚下一滑,又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你今儿个点可真背啊。”另一位衙役扶着刀大笑。
孟寻低着头也跟着笑了起来,真是活该啊,穿着身狗皮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家伙,只知道欺负弱小的东西。
“遇到死人,能不晦气吗,快扶我起来,早些办完,早些回去。”
周蓉听后哈了两口气,想冲上前去挠那衙役,被谢嘉因一把拦住:“他们是来给你伸冤的,别吓着他们了。”
谢嘉因的两幅面孔,周蓉已经受够了,孟寻差点被推搡,她谢嘉因直接拿蜂子蜇对方的头,绊倒对方,到她这儿,就是别吓着他们~
“好好好……我大度一点。”周蓉对上谢嘉因的眼神,顿时不敢撒气,只能点点装乖道。
衙役被搀扶着前行,听到动静的马猎户赶来,孟寻借着衙役们还有一段距离的空隙,和马猎户串好了口供。
“尸体在哪?”衙役走来问道。
孟寻指着下方的深坑道:“在下面。”
衙役闻言,走到深坑前蹲下身,探出头往下看去,坑壁植被茂盛,就算有阳光也看不清底下的状况,瞥见一旁的绳子问道:“怎么有根绳子?”
“早上我采药时,不小心跌下去,这绳子是马大哥为了救我上来放的。”姜山艳指着一旁自己滑下去的痕迹道。
衙役见状,便不再说什么,留下一人在上面,自己和仵作下去。
留在上面的衙役让马猎户去砍几根粗一点的树枝,拿出一卷白布,搭起一个简易的遮阳篷。
这个衙役脾气较好,见孟寻和姜山艳都不解地看着,好心解答道:“死者为大,不能见光。”
仵作和脸肿得猪头的衙役在下面寻找尸体,两人同时看到了不同的骨头。
“这……这有野兽出没吗?”衙役问着仵作,不然骨头怎么会散落开。
仵作检查了一下骨头回道:“没有咬痕,应该是从上面丢下来的时候摔散的……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你看这里有泥土,坑底都是草,不可能沾上泥土。”
“谁这么闲着没事干,把尸体挖出来又丢到坑里,这不是多此一举嘛,埋着说不定还不会被发现,真够……”衙役正说得起劲,被仵作瞪了一眼,便收了声。
“死者为大。”仵作低声劝告。
衙役自知说错话,赶忙开始收敛尸骨,一抬头又看见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那有件衣服。”
“都收起来,家人来认人的时候好辨认。”仵作认真地收敛着骨头。
两人不再说话,在坑底认真收敛着尸骨。
孟寻一行人则站在边上等着,只是很快深坑之上又多了一人,里正杵着拐棍走了上来,一来便问:“怎么样?查出死因了吗?”
衙役看了一眼,抬手不让他靠近:“出了命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是这个村的里正,这出了命案对我们村也有影响,我来看看……”里正还想解释着往里进。
衙役还是伸手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
孟寻则眯着眼睛看里正,村口的时候,她便觉得里正对这事过分关注,尤其是那惊讶的神情做得太假了,真正惊讶的人,不会一直张着嘴。
这让孟寻对里正的小儿子孟山怀疑更重了。
“里正爷爷,你快回去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呢,没事的。”孟寻坐在石头上,对着里正挥手,却等来里正一个白眼。
孟寻装作没看见,继续道:“里正爷爷,你放心官府肯定会抓住凶手,不让我们孟家村受影响的。”
里正听后,差点气得背过气,一旁的衙役也开口道:“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是里正,还不如人家小姑娘懂事。”
这话一出,里正只好站在外围,伸长脖子往里看。
底下很快传来响动,让人把东西吊上去。
一包用白布包裹着的人体骨架被拉了上来,衙役放到篷子底下,用另一块白布垫下面。
“拉我们上去。”底下的衙役喊道。
仵作上来后,直接开口道:“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尸体是后来挖出来丢入深坑内,我们要找到埋尸地。”
“坑?啊……我想起来了,早上的时候,我在那边看到一个新挖出的大坑。”孟寻拍了一下大腿激动道。
谢嘉因笑着看孟寻演戏,分明是那边一路追着脚印找到这儿的。
里正一听这话,脸一下就白了,神情紧张地吞咽口水,握住拐棍的手微微发抖,好在在场的人没有注意到他,
“快带我们去,留一个人守着。”
几人又跟着孟寻往埋尸地走去,里正也想跟去,被衙役叫住,让他别跟着添麻烦。
孟寻带着人往之前的小径走,早上还有点水的坑,如今被太阳一照,红泥土表面的泥土都泛白了。
“就是这里,我早上来这儿采菌子,就发现了大坑,当时看到一串脚印往那边去,我以为有人比我还早上山采菌子呢。”孟寻把自己为何会到这儿又解释了一遍,顺嘴提了脚印的事。
仵作蹲下身,捻起一点坑中的泥土,放到鼻底嗅了嗅道:“就是这儿,这就是尸体之前埋的地方。”
“看这坑像是新挖的,为什么埋得好好,要把尸体给挖出来丢进深坑去呢。”衙役发出疑问。
没人回他的话,只有孟寻知道为什么,肯定是何婶在村口说了这事,被有心人听到了,害怕被发现,连夜上山挖尸,但又不敢带回家,想着丢进深坑里,就不会被发现。
却忽略了自己的脚印,显然这个人不聪明。
仵作摸了摸泥土的湿润程度开口问道:“昨日白天下过雨吗?”
“没有,就昨天晚上下了雨。”姜山艳接话道。
“这坑是昨夜挖的。”仵作肯定道。
衙役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了孟寻说的脚印,一大一小,捡了几根树枝插上,不让人靠近,让仵作将脚印拓印下来。
“还好是赤脚。”仵作收起印有脚印的纸,感叹了一句。
很快周家村来人了,一上来就哭喊着我的女儿你死得好惨啊。
孟寻却认出那人是要买孟招娣的牙婆,被人搀扶着走上山来,一路走一路哭,像做给人看的一样。
“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来来去去就这几句话。
孟寻侧头看向一旁的周蓉,发现她神情平淡,眼眸中甚至透着一股讥讽,不是说过来采蘑菇补贴家用吗?那应该和家里关系很好才对。
当孟寻收回视线时,注意到一旁仵作的眼神……是看着周蓉的,常人眼中那处是空的才是,仵作为何一直盯着那处看,莫不是他也有阴阳眼,能看到周蓉。
“咳……”孟寻咳嗽了一声,仵作的视线投向孟寻,微微蹙眉,转头走向周蓉的位置,从草丛里提起一条蛇丢远。
孟寻见到蛇的第一时间是抬手护在谢嘉因面前,原来是在看蛇啊,她以为仵作能看到周蓉的鬼体呢。
就在孟寻低头感叹时,错过了仵作嘴角勾起的笑意,但谢嘉因却没有错过仵作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能看到自己。
“确认是你女儿吗?”衙役在问那牙婆。
牙婆哭哭啼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问你,是不是你女儿?”衙役本来好言好语,可对方就是不愿意认真说话,他又不是没见过其他死孩子的老人,这婆子装得太过了。
“是,是我女儿,我认得这身衣服。”牙婆被这么一吓,说话都利索了。
尸体的身份已经确认完毕,仵作将尸体包裹好,准备带着几人往县衙赶。
“我们还去啊?”孟寻以为没她们什么事了。
衙役肿着脸,说话都磕磕巴巴:“当……当然,要…要回衙…门让师爷给你们做个笔录,还得签字画押。”
这话一出,孟寻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这一去再耽误一点时间,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快……快跟我们去衙门,别耽误时间。”衙役催促着,他脸上肿得越来越大。
姜山艳想先回家告知自己爷爷一声,以免老人家担心:“官爷,我家有药膏,等我去给你取来。”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衙役心动的条件。
“好,多谢村医,快去快回。”衙役实在疼得厉害。
几人往村口走去,山脚下围着不少人,其中就有何婶,远远地看到马猎户,想要上前说话,被衙役驱赶。
孟寻看了一眼何婶,她可不敢再跟何婶说啥了,村口情报站的老成员了,下次在何婶面前说什么都得注意了。
“娘,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担心。”马猎户跟何婶说道。
尸体搬上驴车后,几人都坐上了驴车,拉驴车的大爷还想打听点什么,却被里正打断。
衙役被里正拉到一旁,背对着大伙,往衙役手中塞钱道:“请您和那位官爷喝茶……这事那婆子不追究,为了我们孟家村的声誉,请尽快结案吧,就当她是自己失足掉落深坑摔死的。”
孟寻听着谢嘉因的转述,不由得冷笑,就算要归为自杀,也该找个像样点的吧,姜山艳早晨才掉进过去,没受一点伤地被拉出来了。
深坑下有松软的植被,再运气不好,摔下去也顶多受点轻伤。
望着肿着脸都忍不住发笑的衙役,孟寻干脆瞥开眼不去看,她倒是很想知道这衙役要怎么给周蓉的死因定为自杀。
仵作都说了周蓉是被埋进土里,又被挖出来丢入深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