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能救一下我啊!再不来救我,我真的要在这里长眠了啊!!!”
秋年无声呐喊着,试图用意念摇到一个能来就救他的人。
不是他不想开口求救,而是根本也没人教过他怎么在滚筒洗衣机里正常开口呼救。
虽然不是真的滚筒洗衣机,但好像差别也不大了。
毫无行动轨迹的藤蔓一会拖着藏着他的小包在地上拖行,坑坑洼洼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头挡路的地面几乎给他全身都上了遍青紫色。
一会又在半空中乱甩,他只觉得自己跟只被塞进洗衣机的玩偶也没什么区别了。
哦,唯一的区别大概是,自己还活着。
秋年面无表情地怀念着被挂在凌岳身上的时光。
又是一阵没有预兆的神龙摆尾,一面是隔着布料打在身上的树枝,一面是甩脱地心引力兜头罩住自己的毛巾。
偏偏现在的他哪个都摆脱不了。
“这跟一个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秋年只觉得崩溃,就像是被听到了心声,下一秒又是一阵挑战地心引力的极限运动。
差点把他隔夜饭甩出来。
秋年不敢再想,只能闭着眼,指尖死死抠破手下的布料,在明显减慢速度的时候往前爬,尽量靠近前面。
不然他就会再次体验被毛巾“淹死”的极致体验。
脸上和手上都有不知哪次碰撞带来的挫伤,各处皮肤更是火辣辣的痛着。
“还好没扭伤关节。”他叹了口气,手上泄愤般用力,就听见“刺啦——”一声响,有风从他指尖穿过。
秋年定睛望去,手指刚好是钩住了原本用来观察外面的小孔,重力加上足够尖锐的指甲,竟硬生生拉出一个豁口。
秋年眼睛一亮,连忙把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试图去划拉缺口处的布料。
可惜用来做胸包的布料比之前的床单衣服布料更为坚韧,他反复在同一个地方下手,也只能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秋年也不觉得气馁,有希望总比一直困在包里要强。
他也不是没想过从拉链处逃出,但不知道是之前拉太过头卡住了,还是因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拉链头都纹丝不动。
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眼,在又一次大摆锤般的甩动之后,被他反复划拉的地方成了薄弱处,豁口顺利沿着痕迹裂开变大。
惊喜来得太突然,秋年反而还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这个大小足够他钻出去了。
危机时刻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他脚下胡乱蹬了两下,手上使劲,就把自己的头和肩膀都送出包外。
“引体向上果然很有用。”他脸上不自觉一喜,马上就被迎面而来的狂风灌了一肚子气。
他连忙闭上嘴,身体开始蛄蛹,耳朵尾巴也不自觉用上力,努力把自己从豁口拔出来。
宽肩窄胯的小人全身心投入到拯救自己的事业中,也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头朝上的姿势变成了头微微朝下。
往某个方向一路飞窜的藤蔓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玩具正在越狱,高高扬起小包后又是一个欢快的抖动——
秋年只觉得全身一抖,整个人就十分丝滑地从豁口中甩出,随着惯性往后下方飞速坠落。
“!!!”
占据着整个视野的泥土地看起来并没有像水泥地般坚硬。
前提是——没有掺杂其中的那些大大小小一看就比自己脑壳硬的石头。
“吾命休矣”四个字在他脑中疯狂闪动。
这回真的是不死也得残了。
慌乱间,他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想起了之前无意间看到的,关于高空坠落时最好的保护姿势。
于是他试图在半空中操控自己的四肢,随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本修长的四肢变成黄黑相间的毛绒爪子。
仔细看来黑褐色毛发的边缘并不清晰,夹杂着蓬松柔软的绒毛,没有成年虎自带的凌厉感。
“?”
但他也没有更多精力去研究自己身上的变化了,呼啸的风刮过耳边,把他微卷的短发全部吹到脑后,
地面近在咫尺,秋年的瞳孔不受控地扩大,再扩大,在没被本人察觉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双闪着琥珀光的兽瞳。
本能使他伸出了四只毛茸茸的爪子,肉垫也被展开。
地面在他眼中一寸一寸放大,在即将触地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要比他本人更快接触到地面的时候——
秋年闭上了眼睛,耳朵死死贴着脑袋,不敢去想象下一秒的痛苦。
但预料中的痛并没有出现,他下坠的身躯突然停住。
最先接触到凹凸不平地面的是前肢的肉垫,高空坠下后与地面接触的冲劲被逐一缓冲。
然后是后肢,最后是身体微微贴在了地面上。
这一过程好像被慢放了,秋年感觉到身体本能地摆动过后,一场惊险刺激的高空坠落就这样有惊无险的……结束了?
他有点懵,不敢置信地看了脚下软中带硬的泥土地,甚至还是错开了裸露在外的尖锐石头。
就这样毫发无损的落地了?
秋年脑袋放空,对眼下的情形反应不过来。
脊背突然一阵战栗,全身汗毛倒竖的危机感让他猛然扭头望着藤蔓离去的方向。
发现拎着的小包的重量不对劲的藤蔓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猎物逃跑成功,已经调转方向,挥舞着末端,朝着这边冲过来了。
隔着蓬松炸起的背毛和尾巴毛,秋年看见了这一让他心肝直颤的场景。
顾不上其他,他的四肢胡乱在地上扒拉几下,竟无师自通了四肢着地的逃跑方式,一头扎进一旁的灌木丛中。
“逃跑路上走神简直是大忌!!!”
*
迎面而来的巨大岩石被数根相互缠绕的粗壮树根击碎。
细碎的石子混着粉尘炸开,让本就压抑昏暗的林子可见度更低。
凌岳却无视了阻碍视线的石子雨,直奔被众多藤蔓枝叶掩护着的松婶而去。
原本洁净的白色毛发上遍布泥污,四肢和后背有多处伤口,血珠从中渗出,顺着毛发滴落,有一两处甚至露出了粉色的肌肉。
但对经历过数不清是多少次战争的凌岳来说,都是一些可以忽略的小伤。
因为他的大意,导致秋年被掳走,甚至还无法判断到底是去了哪个方向。
他心中着急,任务失败了还能再做,但小孩被抓了去晚了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想到这里,他根本顾不上松婶,就想冲着抢走小包的藤蔓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但被层层叠叠的植物挡住路。
甚至地形还被改变了,原有的道路消失,周遭树木位置变化,秋年的气息更是被遮蔽。
明白不先把松婶制服就找不到秋年后,凌岳调转反向,短暂蓄力后就从破绽处扑向了松婶。
或许是速度太快,对方来不及反应就被带着雷霆之势的虎爪狠狠拍中,连带着撕扯下数根枝条。
绿色的汁液撒在了白色大猫胸前脸上的毛,随后就被随意抖落在地。
同样望着藤蔓离去方向的松婶此刻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的她周身气势暴涨,原本以捆缚为主的树根改变了进攻方式,很快就在凌岳身上留下了伤口。
凌岳同样舍弃了原本求稳的想法,哪怕是挨上几道伤也要近身去攻击对方操控根须的双手。
两妖相斗,引得林间昏暗无光,鸟兽早就四散逃去。
无数根须从地里钻出,地上的植被被翻了个底朝天,泥土、碎石和树木的断枝残根混做一团。
白色大猫发出愤怒的咆哮,狠狠地把挡在身前的最后几根枝条打断,后肢一蹬,如白光般落在了同样狼狈的女妖面前。
尽管觉得不对劲,但两个人已经打红了眼,根本做不到静下来重新谈判。
眼看那沾满泥土和植物碎屑的虎爪就要落在自己面上,松婶一咬牙,身形又猛地变大了几分。
此刻的她身躯变成树干模样,四肢则是粗壮的树枝,整个人比起人,更像是一棵肢体灵活的巨树。
随着她不断变大的身体,整座山似乎在回应着,脚下开始出现隐隐约约的震动感。
*
时晏和时暎一路跟着这群诡异的树傀,看着他们走了一段下山路后就脚步一拐,穿过野草丛后又往山上走去。
起初她们以为这群树傀又要回村子里,等再跟了一段路程后才发现,虽然跟踪目标确实是在上山,但他们绕开了村庄,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又越过了一个小山丘,来到了一片山谷地。
她们往高处飞,直到把整个山谷都看清。
山谷外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中心竟然是一片无人涉足的野湖,湖边并没有很高大的植被存在,大多数是低矮的灌木。
但离湖不算远的地方有一个很大的坑,直径大概就比湖小几圈。
远远看去就像一大一小,一亮一暗的两个圆。
那群树傀走到靠近大坑的地方,突然如同断线的木偶一般散落在了地上,人类外貌也瞬间消退,露出原本的模样——
一堆大小粗细形状都不一样的枯枝。
两只小麻雀不由瞪大了眼,忍不住在对方身上拔了一根毛,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完全没有任何灵力或是妖气波动,就这样突然变成了一堆枯枝。
她们靠近大坑,发现坑中心有灵气溢出,还有大妖盘踞的气息,但此刻是人去楼空的状态。
又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发现确实没有其他变化了,小鸟便叽叽喳喳地往时晞的方向飞去。
*
鸟群惊飞的时候,时晞已有所察觉,她心中清楚,大约是凌岳和那大妖动手了,才引得动物逃窜。
想着凌岳应该不至于打到什么都不管不顾,毕竟他并不是好战分子。
而且,秋年还跟着他行动。
她摇摇头,默默吐槽一句难得做出不明智决定的连既明,随后跟上前面的村民,关心众人的情况。
但情况并不如她想到那样点到为止。
地面微微震动的时候,有不少人意识到了,但他们只以为是自己走路累了。
直到地面上的小石子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来回滚动着,众人恍然意识到似乎是地动了,又或者是山体滑坡之类的。
人群中瞬间骚动起来,似乎有要溃散的迹象。
时晞连忙大声安抚,表示官方的支援部队就在山脚下等着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冷静下来,尽快下山。
好不容易稳定住民心,时晞一口气还没出完,就被村长死死抓住了手臂。
她一扭头就看见了村长脸上的惊讶慌乱,还有几不可察的担忧,手上的力道极大,全然不似年逾八十的老人。
“小姑娘,你实话跟我说,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时晞心中惊讶,但还是用原本的说法:“我们带着任务来,发现山上有发生自然灾害的可能,所以就报告上级,带你们先撤离啊。”
她脸上带着茫然,似乎不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
村长看她表情,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最后好似下了决定般靠近她,声音极低,语速极快:
“你们是不是为了娘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