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赵昌并没有打扰他们，也十分聪明地没有抢着买单，只送来了一份甜品，说是送给小朋友吃。
而柯佑安已经吃了半份草莓牛奶冰，糖分摄入已经够了，不能再吃。
她仰着头问：“那我吃点咸的吃点甜的，是不是就等同于没吃？”
“……等同于超标摄入。”柯彦把那份芋泥麻薯推到司墨面前：“他应该是来讨好你的，别浪费。”
司墨看着托盘上的两只勺子向柯彦发出盛情邀请：“一起啊？”
柯彦婉拒：“我不喜欢。”
司墨：“……”你以为我就喜欢了吗。
但秉持着不可浪费的原则，这份芋泥麻薯还是变成了司墨的。吃完饭已经下午一点钟，柯佑安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体力不支。
她不想扫兴，一直掩饰着自己的不适，但实在有些累，就拉了拉柯彦的衣服：“哥哥送我回去睡觉吧，你和司墨哥哥出去玩就好。”
她呼吸很重，且最近越来越重，用嘴巴呼吸的频率明显变高，柯彦并非感觉不出来。他眉心皱了起来，把几样药一样一样拿好，又倒了温水：“把药吃了，我们回家。”
原本计划的看电影被取消，司墨开车把他们送回了徐东。
房间里，柯佑安即便睡着呼吸声也很大，像是喘不过气似的，眉头紧皱。司墨关上房门，轻声道：“要不我联系一下心外科的权威专家，改天带安安去看看。”
柯彦摇头：“梁医生已经很厉害了，过段时间会安排专家会审。”
柯佑安的电话手表上记录着她的心率、脉搏、运动情况，柯彦能通过这个远程监控到柯佑安在学校的情况。
总体状况算是平稳，但她应该无法适应正常的学校生活了。
柯彦又产生了很强烈的逃避心理。他转头对司墨说：“今天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
司墨表情凝固了一下，语气瞬间有些僵：“但我觉得现在你很需要帮助和陪伴。”
“我……我自己处理就好。”柯彦很迫切地想把自己和柯佑安封闭起来。他不想让司墨看到他忙碌、狼狈的样子。
“……行。”司墨舌尖抵了抵上颚，气笑了。他拿起衣服转身离开，门被关上，柯彦松了口气。
他心里也憋得难受，但司墨还是了解他的，知道这个时候他想要独处。
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不……不能慌。安安这是正常的反应，是心肌病中晚期的正常症状，并没有突然恶化，一切还在按照治疗计划进行。
柯彦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给梁茵打了个电话。
照顾柯佑安这么多年，柯彦早就学会用精准、专业的词汇描述柯佑安的症状了，两人沟通起来十分顺畅，柯彦的语气淡到像一个医生在描述他的患者。
梁茵也很冷静：“你先别急，如果没有进一步症状的话，目前的情况算是乐观的，是正常发展；但要准备好长期住院的准备，一旦呼吸困难影响入睡，立刻带她过来。”
“好。”
“一切户外活动都可以停止了，实在想动可以在家门附近走走，身边要长期有监护人看护，防止猝死和心脏骤停的风险。”
“好。”
“……”
挂掉电话，柯彦又平静地跟学校打电话，沟通休学的事情。接着结合医院发的护理手册上网查询心脏病人护理要求，开始思考辞职的问题。
没有正向回应司墨的情感，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柯彦庆幸地想。
一切还来得及，司墨还没有被他拉进泥沼里。
……
柯佑安这一觉睡得格外长，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昏黑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像是使用过度似的，每呼吸一口气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感。
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三天了，只是今天略微有些加重而已。嗯，略微，所以能忍。
她小心下床，缓缓来到自己的小书桌旁，从下面抽出一只纸箱，开始一样一样把重要的东西往里放。
尤其是一本笔记本。这只本子特别漂亮，封面是中国地理杂志的一张大漠风景图，里面的每一页背景都是国内外的一处风景名胜。这是她的好朋友书仪送给她的，说等她病好了，要和她一起走遍本子上的每个地方。
这只本子歪歪扭扭写了很多东西，画了很多画，贴了很多照片，扉页上写着：送给哥哥，送给永远开心、永远热闹的哥哥。
柯佑安把它收到箱子里，又开始收其他的东西。
门外，柯彦做完了自己所有遗留的工作。六点半，桌子上的手机震了震，进了个电话。
不是微信电话，就是普通的电话，号码不认识。
柯彦迟疑了一下，接起来：“喂？”
对面的声音压得很刻意：“先生，外卖到了，麻烦出门取一下。”
“……”柯彦沉默两秒，绷了一下午的心情突然松快了，无奈道：“你真的是……”
死缠烂打。
“先生别误会嗷，主要是小朋友十分喜欢吃我家的外卖，我怕一顿吃不到小朋友伤心，所以能不能开个门？”司墨嗓音含笑，伸手挠了挠门：“当然如果大朋友想见我的话，我会更开心。”
柯彦起身去开了门，看见司墨提着两个保温盒站在门口时，鼻尖一酸。
“我可以进门吗先生，帮您把菜品盛到盘子里端到餐桌上，使您获得更好的用餐体验。”司墨保持微笑，话音温和。
柯彦心里一动，侧了侧身子，司墨顺利进门。
三菜一粥，大概是司墨在家做好带过来的。他动作麻利，五分钟就在餐桌上摆好了，食物的香气满屋子乱飘。
“好啦，不是什么大问题。”司墨抬手，似乎想揉揉他的后脑勺，手停在半空最后在肩上拍了拍：“安安现在状况正常，没有出现一夜之间急速恶化的现象，那就听医生的，跟着治疗方案走。”
“总有一天要面对的，无论什么结果，都是最好的结果。”
一如在大学看到那个风度翩翩的学长一样，柯彦如今仍然控制不住心动。他面颊有些微微发热，局促道：“谢、谢谢。我去叫安安吃饭。”
还说自己放下了，对方不过略施小计，他就落荒而逃。
晚饭后，柯彦跟柯佑安说了休学的事情。
那岂不是都来不及跟书仪见最后一面。这是柯佑安的第一反应。但她藏得很好，费力地扯起嘴角笑：“好的，那我以后就不用出门啦。”
柯佑安的药量在加大，却仍然挡不住心力衰竭，容易累，容易喘不上气，容易心脏抽疼。
但躺着不动还是不难受的。她房间对着床的墙上安了一台液晶屏，吃完饭早早回房间看动画片去了。
柯彦坐在客厅，电脑在腿上开着。
“公司最长休假期是半年，你先别急着辞职。”司墨倒了杯水过来，道：“先申请远程办公，等到住院以后申请长期休假。”
柯彦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皱着眉：“但公司不一定同意。”
“会同意的。”司墨声音温和，却底气十足：“柯彦，相信我一次。”
坚定而滚烫的感情烧得柯彦无地自容。
司墨似乎能看透柯彦在想什么，放松地依靠在沙发上：“不仅是你，昭姐、姜姐、老何甚至是陈筱瑜、杨度他们身上出了这样的事，我都会尽力帮。”
“你不用想我为你付出了多少，这不是为你，这是正常的人道主义关怀。”
柯彦喉结一动。半晌，他扯了扯嘴角：“谢谢。”
司墨：“当然如果我关怀的人是你的话，你不说谢谢我会更高兴。”
柯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柯彦也不想再拒绝了。他清了清嗓子：“那你今晚……还要回去吗？”
司墨挑眉：“关怀一下就留宿啊？是只留我一个人还是别人都留？陈子格也这样留过吗？”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
柯彦的直觉告诉他门外是陈子格。他起身开门，一下子被一堆礼盒怼了个满怀：“新年快乐！”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举着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柯彦笑了一下，语气熟稔。
“好狠的心啊柯柯，今天元旦，女朋友都没陪，我特意来陪你，你怎么这个……你怎么在这？！”
陈子格笑容凝固在脸上，眉毛瞬间拧了起来。
柯彦：“……”
司墨脸上挂着微笑，话音温和：“你好。”
“好！很好！司先生新年好啊哈哈哈……”陈子格咬着牙扭头：“你他妈还真跟他又搞到一起了？”
“……没有。”柯彦头疼。
陈子格把带的一堆礼物放在门口，笑道：“好巧啊，都在。安安呢？”
柯彦下意识皱了皱眉，片刻后恢复正常：“在房间看电视。”
“我给她带了礼物。”
陈子格提着东西进屋，几秒后房间里就传出惊喜的嗓音：“橙子哥哥！”
司墨眼神戏谑：“啧。”
柯彦：“我真不知道他要来。”
司墨认真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陈子格也要留宿吗？”
柯彦：“……我这里是什么民宿吗。”
“哎，好羡慕陈子格。”司墨半真不假地叹了口气。
柯彦：“……”
半小时后，陈子格从柯佑安房间出来，表情有些凝重。
他在沙发上坐下，很认真地说：“柯彦，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可以过来照顾安安的。”
“我现在没什么正经工作，平时很闲，可以……”
“谢谢你，子格，”柯彦打断他，笑道，“我已经打算休长假了，平时你有空愿意过来多陪陪安安的话，我和安安都会很高兴。”
一旁的司墨笑一声：“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我留不下来，你怎么可能留的下来。”
陈子格微笑：“那怎么能一样呢司先生，他有跟你说过想来随时来吗？你可以随随便便把他约出来吗？我可以。”
柯彦：“……”
司墨反倒笑意更深：“所以我们的定位不一样啊，虽说我现在没你得宠，但保不齐什么时候我们就能亲近到不分彼此，你不行哦。”
陈子格气笑了：“你他妈要不要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