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调被打开，凉风拂在后背，袁洁盯着两人，不自觉扶了额头。
但她不能维持这个姿势太久，她要先开口。
“说说吧，怎么回事，只是朋友间的拥抱吗”
话出口其实没有阴阳怪气，袁洁内心很纠结，两个人都是学习的好苗子，谈恋爱只要不影响成绩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不是什么老古董，主任就不一定了。
那人那么死板那么认规矩，别说是年前十，就算是省第一，谈恋爱了都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各请家长，搞得像打仗一样。
所以这句话，算是她混乱中无意递出的台阶。
谢贺黎看着她，抿抿唇。
“袁洁小姨，我和顾絷，不是朋友”
这个称呼刺的袁洁闭了闭眼，入耳的话更是气人，她拍了拍桌子，声音在空空的办公室环绕。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小姨啊，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干嘛，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俩谈恋爱了，生怕主任闲着了是不是”
谢贺黎挠挠头。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顾絷有点懵，先是男朋友和班主任是亲戚，再是袁老师突然发火。
袁洁虽然平时不苟言笑，行为却总是温温柔柔，看着狗屁似的校规只把它当云烟。
下课吃东西没管过，午睡去厕所玩手机，最后一节晚自习看小说，节庆日玩卡牌也不收，清洁不过关也没让同学重做，甚至听到理由是垃圾桶垃圾过多都会忍不住吐槽几句。
面前这人却是对着谢贺黎翻了个十足的白眼，而后看向他，眼神柔下来，还是要劝劝，起码得探个底吧。
“我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但是这始终不符合规定，况且，你们还这么小，能够确定自己可以对这段感情负责吗”
顾絷垂着眸，点点头，声音很平静。
“袁老师，我和谢贺黎相处的很好，我不敢说以后，但是起码当下，这段感情带给了我很多，我不想放手”
荡漾着圆圈的湖面下方是汹涌的海波，顾絷捏着裤子，不敢直视袁洁的眼睛。
他舍不得，真正要抉择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狠不下心。
谢贺黎也上前一步，说道。
“小姨，我可以很确信，这段情谊如果放弃，我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袁洁听着两个人坚定的话语，皱着眉，有些头疼，她是第一次做班主任，按理说，她应该来硬的，拆散这对鸳鸯，但按情，她是真的做不到啊。
保温杯里奶茶入口，她心里纠结，只能深吸一口气，对两个人挥挥手。
“你们先回去吧”
办公室的门重新被关上，袁洁揉了揉太阳穴，老实说她并不想做恶人，也并不觉得这点小问题有什么关系。
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学生，当老师后给自己包装的冷漠是为了震慑学生，根本目的就是不想改变自己。
如果要让学生听话又心服口服，自己也要做个表率，搞笑呢，她现在都懒的回想整天闷在教室，自习课也不准抬头的日子里。
万幸她带的学生还算乖，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绝不能做。
现在这种情况，主任那边怎么交待呢…
手机屏幕亮起，快速弹出几条消息。
走廊里，顾絷靠近，还是忍不住勾住了谢贺黎的手。
忧虑自责带着一点轻松，多种情绪压在一起，他此刻有点难受。
“小黎”，但是张口又说不出来什么。
说我们会被劝退吗？太傻了吧…
说自己当时只是一时上头，并不想人尽皆知吗？太晚了吧，况且现在说还容易引起误会…
谢贺黎只是静静看着他，见他没下文，指尖刮过掌心，神情认真又柔和。
“小絷，有我呢”
顾絷转头，愣愣地看着他，明明语调这么轻柔，却不似羽毛般能够轻轻拂过。
一句有我呢，代表着他不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代表着他有靠山有盾牌。
这句承诺太重，谢贺黎却不像在哄人，一双眸直直看着顾絷，仿佛看穿了里面有一个人小人在迷惘想退缩。
“小絷，你不用自责，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选择拥抱我，我也很开心，这就足够了”
“不论是检讨还是处分，我在”
嘴唇碰到手背，谢贺黎弯腰，抬起头时笑的温柔。
顾絷盯着他，抽出手，又僵在半空，神情纠结。
“你在，是什么意思，你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吗”
谢贺黎没有答话，但刚刚他的英雄主义告诉他了答案。
他想守护面前的人，不论用什么方式。
他愿意做雨天的伞，遮荫的树，让顾絷在刮风下雨，赤日烈阳的时候能够继续走。
这份无私却宛如巨石压在顾絷身上，让他更加喘不过气。
顾絷觉得他太傻了，一个人的恋爱检讨，可不可笑。
因为一瞬间没有过脑的动作连累了面前人他无助他自责，谢贺黎的方法更让他惶恐，害怕。
他配不上他要往后退他又要为自己辩解。
“谢贺黎，这不是爱”
那是什么，顾絷无法解释，他不懂爱，但知道这样的感情太重，爱都无法概括。
他也知道，这种情他承受不起，也无以为报。
心里的不安更重，有一个声音告诉他。
自己配不上谢贺黎。
眼睛很酸，眼里受伤委屈，他好像，无法再放开面前人的手了。
谢贺黎看着他要落泪的眼睛，神情一下变得慌张，他上前抱住他，不停道歉。
“小絷，你不要哭，我只是想保护好你”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好”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我不会这样做了，原谅我好吗”
顾絷的心头却更加发酸，掌心太热，怀抱太暖，陷的越深，割舍越难。
他也很喜欢很喜欢谢贺黎，从第一次接触时递的防晒霜到每天不同配菜的便当再到烟花升空对方眸中的绚丽，从医院的表白到手中的项链再到第一次牵手拥抱接吻同床而眠。
他记得清清楚楚又无法说出口。
他是一个知道了答案都不敢询问的胆小鬼，这段感情注定要谢贺黎一次次付出又撞壁。
眼泪蔓延到眼角，顾絷好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对方表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让对方浪费时间。
顾絷又觉得自己好没用，为什么自己不能给予谢贺黎同等的爱，为什么自己心里那片土地那么贫瘠。
他被撕成两半，一半义无反顾地拥抱谢贺黎，一半拖着沉重的躯体往远方走，眼泪成了其间的血，流过脸颊，留下痕迹。
身体渐渐颤抖，那个拥抱只是一根针，却能戳破顾絷心里膨胀起来的气球，让感情倾泻而出。
道歉声还在耳边，他无法阻止，就像被万箭穿心。
“谢贺黎，我……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他说不出分手，也不想放手。
未知的惩罚已经成了一把火，顾絷的自卑是干柴，谢贺黎的付出是微风，三者一起烧尽了心脏。
即使很痛很难受，但还是想要拥抱他。
“好”
谢贺黎的声音已经哑了，如果顾絷在此刻抬起头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红了一圈，可眼泪糊住了眼，他只能低头埋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