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逸故事 > 其他小说 > 外室他魁梧能干 > 晋江正版独发2
    夜色沉沉,弯月不知何时悄悄隐入云间,满城静寂。

    城门口,数列穿着黑亮盔甲的军队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低调地整装待发。

    人群中间,已换了一身玄色戎装的邢焱正向手底下的人嘱咐事务,神情冷肃。

    南疆边境生乱的军报递得紧急,皇帝派他连夜出征的口谕也来得匆忙,但上京尚有许多事情未完,他需得一样样交代清楚。

    身后的城内街道隐隐有马蹄声传来,他头也不回。

    或许是方才赴宴的同僚闻讯赶来送行,又或是他让府内下人收拾的行囊送到了?

    他并未在意。

    脑海中的那抹身着鲜艳嫁衣的身影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被果断压了下去。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南疆重要。

    直到小兵吞吞吐吐的禀报声响起——

    “将军,有位自称是嫂、嫂夫人的女子来了。”

    邢焱蓦地顿住,一转身,便看到了不远处马背上的女子身影,当即忍不住皱眉。

    她怎么来了?

    待人下马走近,他看清她因纵马奔驰而变得有些狼狈的妆容与凌乱的衣裳时,更是剑眉皱得死紧。

    新婚之夜,孤身一人。

    她竟然还穿着拜堂时的婚服便毫不矜持地追着夫君追到了城门口,举止如此轻浮,简直不知礼数!

    邢家上下,何曾出现过这般胆大又肆意妄为的女子!

    刚刚在新房里,他还觉得此女看起来为人乖巧懂事,答应得痛快,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这才过去多久,转眼便把他警告的话忘在脑后,行事竟这般无所顾忌!

    是他看走眼了。

    注意到周围兵士们往这边偷偷打量的眼神,邢焱脸色更冷了。

    但他不会当众下新妇的面子,毕竟若是新妇闹出了笑话,丢的也是他邢家的脸面。

    于是,待人走到跟前,他尽量忍着怒意,压低了声音问:“你不在府里好好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边境军情紧急,我作为南疆边州军统领,理应前往,你莫要为了区区的儿女私情,在这时胡闹生事!”

    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行囊艰难穿过人群走到男人身前的李昭容,闻言一怔,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得知邢焱已离开府邸后,她忍着一身的疲累和酸疼,强撑着精神,让丫鬟领着她去东院见邢焱的生母——大太太贺氏,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想要代替跑腿的小厮来送行囊的意愿。

    贺氏听闻她的来意,虽面露讶色,但沉思了一会儿后,到底允了。

    李昭容得了允许,只来得及匆匆摘下头上的礼冠,便拿着丫鬟收拾打包好的行军需要的东西骑上马,赶在大军出发前抵达了城门口。

    结果,刚至男人身前站定,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这句隐隐带着质问和责备的话冲她而来。

    此刻的她已经累到脑袋有些混沌麻木了,第一反应便是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话之后,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她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得了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问,她招谁惹谁了?

    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不识大体的无知妇人一样,不分场合地哭着闹着要阻拦自家的夫君做正事。

    她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受这种窝囊气啊?

    上辈子她欠他的???

    而且,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她来这里做什么?

    他怎么不问问他自己先对她做了什么呢?!

    几刻钟之前,在新房里还装得跟个为人冷淡但正直的君子一般,信誓旦旦地承诺会给她体面。

    结果,几刻钟之后,不过转眼间,他就把那些话通通忘在了脑后,把她的脸面狠狠地往脚底下踩!

    如果她今晚真的一个人傻呆呆地枯守在新房里什么都不做,那明日一早,她惨遭夫君厌弃的的流言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毕竟就连明面上看起来规矩森严的皇宫都从来不是铁桶一个,更逞论奴仆同样众多却相对而言没那么严整的将军府了!

    流言猛于虎的道理,她不相信一个饱读圣贤书的名门公子会不知道。

    像今日这种事,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真正乖巧文静的女子,怕不是要被坑得成婚第二日就得去上吊了!

    或者说,他是不知道,还是根本不在乎?

    毕竟,他们二人说好听点是拜过天地的夫妻,说得难听点,不过是在此之前素昧蒙面的陌生人罢了!

    想到这,李昭容微微哂然。

    是了,陌生人。

    即便是现在面对着面,她都没能在一片黑漆漆的夜色中瞧清他的面容。

    连模样都尚且认不得的人,又怎能奢望他会处处为自己考虑周全呢?

    届时,他倒是可以连合卺酒也不喝,就拍拍屁股轻松走人了,可她尚还要留在上京继续过日子呢!

    退一步说,就算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在意背上一个弃妇的名头,也自问能顶得住外面那些流言蜚语的压力,但纵观御史台那些老古董的过往行径,还不得逮着机会一人一口唾沫把她给淹死?

    总归她的便宜后爹——老皇帝,只是需要一个人占着正妻的位置而已,至于那个人过得好与不好,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加上,老皇帝本就看她不顺眼,一直视她为他与她亲身母亲之间的污点,到时候若是御史台的老古董们一起施压,他怕是非常乐意当场又来道圣旨,直接绑了她送去破庙了!

    她曾听年迈的宫人们闲聊时说过,比起荒废到无人看守的冷宫,那些破旧的老庙里,却大多是藏着凶恶残暴的歹人在的。

    幸运一点,她可能还只是被老皇帝派的人严格看管在庙里,整日对着菩萨吃斋抄经。

    不幸一点……

    想起从小耳闻的那些可怜女子的下场,李昭容心中一阵发凉,顿时从翻涌的愤怒中回过神。

    她扫了眼周围环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黯淡夜色下,男人的面容虽然隐没在黑夜中,看不真切,但她却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是明明白白带着怒意与责备的。

    旁边兵士们偷偷打量自己的视线,也意味各异。

    李昭容定了定神,赶在男人态度变得彻底不耐之前,抢先递出怀里抱着的包袱,然后抬眸向他挤出一抹温良乖巧的笑。

    “郎君忘了?方才在新房里还说要夫妇一体呢。郎君即将出征,作为妻子的理应前来送行。”

    “而且郎君放心,我也请示过母亲了。”

    女子清越的嗓音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和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得温柔动听。

    在场的兵士皆是习武之人,无论是耳力还是眼力,都比常人要好得多。

    身为将领的邢焱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更胜一筹。

    此时,他听见这番意料之外的话,微微怔愣,而后低头,有些探究地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子。

    在瞧清那双清滢眼眸中溢满的真诚时,他竟一时有些哑然。

    这么多年以来,将军府众人,包括他的父母亲妹,都习惯了他总是匆匆回京、又匆匆离京的来回奔波的模样。

    从最开始满含担忧的叮咛嘱咐,到后来轻描淡写的一句“知道了”,他早已习惯了每次接到命令后独自一人离开府邸出发行军的日子。

    以至于年复一年,他竟忘了,原来有人要出门远行时,身为家人是可以“理应前来送行”的。

    邢焱抿唇,望向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也是在这时,他才终于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占了他妻子名义、虽一身狼狈却眼中盛满光华的女子。

    她本不必来这一趟的。

    男人站在原地久久未言,久到李昭容脸上挤出的笑容都快僵掉时,方才沉默着伸手接过了行囊。

    她心底略松,琢磨着再说点场面话多留一会儿,好坐实“昭容郡主为人明理大度,身穿嫁衣亲自含泪送别夫君出征”的美谈。

    不料,邢焱深深看了她一眼,接过包袱交由旁边的小兵之后,转头就对她下了逐客令,道:“行囊收到了,郡主请回吧。”

    李昭容:?

    见男人方才生气,如今又忽而重新变得这般冷淡的态度,她简直快要气笑了。

    就算他们二人只是面子上的夫妻,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好歹对不顾脸面、放下身段、亲自送东西的妻子说句辛苦或是多谢吧?

    开口就要赶她走是怎么回事?

    但没等她多想,邢焱已经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等候的兵士们沉声道:“即刻随我出发,不容有误。”

    “是!”兵士们握紧手里的长枪,肃声回答。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又渐渐湮没在暗沉沉的夜色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独留被甩了一脸灰尘的李昭容不敢置信地站在原地,有气无处撒。

    李昭容:“……”

    若不是形势所迫,以后她再主动把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她就跟他姓!

    她抹了把脸上脏兮兮的痕迹,憋着一肚子窝囊气,骑马回了将军府。

    夜已深,府上来赴宴的宾客早已散去,长辈们也都睡下了。

    而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的李昭容,也终于能在回到新房后,卸下身上桎梏了她一整天的沉甸甸的婚服,洗漱洗漱,稍微歇一歇了。

    天知道,这一天她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骨头架子都快要散了似的,头疼,腿疼,脚疼,浑身哪儿哪儿都疼!

    与之相比,从早到晚饿了一整天没吃饭的肚子,都好像已经不算什么了。

    此时的她,恨不得一头栽在柔软的床铺里,安安稳稳地好好睡上一觉,再也不要去管那些糟心事。

    只是,还没等她躺下,便有丫鬟小心翼翼地敲门,送来了一叠黑色衣衫,说是之前将军穿的几件常服洗净晾干了,但方才太匆忙,竟忘记一同收拾带走了。

    李昭容愣了愣,随即笑得十分温和:“忘记便忘记了,无碍的,你放下快去休息罢,待会儿我来收拾。”

    丫鬟闻言如释重负,感激地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李昭容穿着里衣坐在床沿边,望向屋子中央的那方八仙桌。

    那里曾经摆着的两杯合卺酒,到了最后也终究还是没人去喝,所以在她回来之前,丫鬟便很有眼色地将东西全都撤下了。

    此时,桌上除了一套茶壶茶盏之外,便只放了一叠整整齐齐的黑色衣衫,最上层还搁着一块四四方方的巾帕,看起来,似是邢焱平日里洗脸用的。

    她眼神不善地打量着那块巾帕,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另一张眉目模糊但从上到下都写满了“可恶”二字的面容。

    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后,她慢吞吞地起身挪到桌边,一把扯起那堆衣物和帕子,恶狠狠地丢在地上,然后使劲踩了上去。

    碾了又碾。

    臭男人!

    吃她的脚丫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