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眼底泪花显现。
……讨厌。
他,不喜欢,一个人。
不喜欢这种被抛弃的感觉,更不喜欢,身不由己。
就像是,被随意买卖的商品。
眼前出现一片雪蓝,他终于可以驻足。
裴景乘大口呼吸了好几次,企图将心里那堵在喉头的一团,无以名状的气排解出去。他好容易缓好了一会儿,却仍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一时寂静。
他此刻站在傅祈禄身前两步的距离,很近,可刚好是隔着一堵墙的宽度。
裴景乘只刚刚有他腰高的个子,勾着腰立在哪里,背着双手,扣褪了一层手皮,看不到表情。
傅祈禄需要很低头,也才能看到他圆润润的头顶。
他看见裴景乘肩膀抽了抽,还听到很刻意用呼气声掩盖的擤声。
他是在哭吗?
“说话,春幼。”裴母突然开口打破寂静,小声催促,语气不带一丝严苛,一如往常的温声。
裴父在一旁笑道:“春幼一向乖巧听话,他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春幼,别紧张,小侯爷也不是会吃人。”
心里的矛盾无人与说,最后只能归咎与无闻之中,深藏心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没有头绪的感到委屈难过,可是并没有人对他说一句重话。
在座所有人都对他很好。
“景乘。”
裴银歌轻唤了他一声。
裴景乘随即回头望了一眼。他看见姐姐华丽妆容下,脂粉遮盖不住的憔悴神色。她用一双充满恳求的眼睛凝视过来,是期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惭愧。
裴景乘僵持的脖子动了动。
他将双手从背后归于身侧,站直了身体,紧握的手指终松开,心便也跟着松开了。裴景乘终于缓缓抬头。
却就听见。
“就这么不愿意谢我啊?”
不等他抬起,傅祈禄先蹲下了身。
虽是一句埋怨的问话,可说者无丝毫埋怨之心,反而是字里行间都夹杂着无所谓的调侃。包括表情。
他脸上荡漾着笑,那是一种很不一样的笑容。明媚似春光乍现,直接又毫不收敛的闯进眼里,亲切暖心,叫人此生无法忘却的深刻。
裴景乘听出他是在为自己做抵挡。
他们此刻,是齐平的。
裴景乘现在,是真的有些想哭了。
好不容易缓和好的情绪,因为开口讲话而又将决堤。裴景乘哑着声音,怕被听出来,所以很小声地说着话:“谢…谢谢。”
仅仅只能支撑着说出这两个字,他便防备着洪水泛滥的闭上了嘴,深怕说多了就此露馅,从而在所有人面前失了面子。
从屋里其他人的角度看过去,是看不见他们在做些什么的。
裴银歌凝重了表情。
傅祈禄抽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说话格外令人安心宁神:“别哭。”
他也陪着裴景乘小声发言。轻轻浅浅两个字,说是别哭,听也是别哭。可论上他的语气和不合时宜的预言般的一句,倒似是就有意想让他好好哭一场。
裴景乘本来又稳住的眼泪。因为这两个字,只两个字,就此抵挡不住。
夺眶而出。
“你好不…好不会,说话。”裴景乘落着眼泪,珍珠般大的泪水如雨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水斑。泪落了,他还在企图忍着,以至于哭时那么狼狈。
他不能抬手去擦眼泪,那样会被发现。所以便由着傅祈禄这个尚且不明确身份的人,给他轻柔抹去。
傅祈禄借着给他擦泪的动作,刮过他的鼻尖,笑道:“我不会说话,你也不会说话。不然在这里难过什么?”
原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说话了。
“我不想……叫你。”裴景乘哽咽着道出了真相。
他不想叫师父。
却被很多因素裹挟,逼着站到了这里。
裴景乘也是刚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就是为此而难过的吗?好像还不是全部。
不过暂且也没有时间去找寻别的原因了。
“恩人有什么好叫的。”傅祈禄虚晃一枪,故意看着裴景乘皱了皱眉头,他才笑着拧了裴景乘的脸颊,又拍拍裴景乘的背,说道:“叫不出口就不叫了,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呢,我急些什么。”
他说时真切,这样的真切蒙蔽了眼睛,以至于这么亲昵的动作都没让裴景乘感到反感抵触。
裴景乘问:“你不会生气吗?”
傅祈禄对此十分不解:“我生气什么?”
“……没什么。”
“真的?”
“……”裴景乘悄咪咪看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了头:“我说的话你别生气。”
傅祈禄好笑道:“你说,我这又该生什么气。”
裴景乘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模糊视线。他望向对方的眼睛,不是说谎。
裴景乘便直言不讳:“我知道你叫什么,那天晚上我也知道你的名字。”
“所以呢。”傅祈禄对此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裴景乘已经开始完全胡言乱语了。
他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干脆不再开口,彻底静一静心,整理一下错乱的大脑。
傅祈禄深深瞧了他一眼,等了他半晌,忽的提议道:“要不,我带你出去吧。怎么样?”
“啊?”裴景乘没听清:“什么?”
傅祈禄扬唇挑笑,少年气十足的说道:“走啊,我带你出去玩。”
裴景乘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嗯?”傅祈禄学着他的表情,歪头疑惑。
裴景乘压着眼头,没好气道:“别学我说话。”
傅祈禄就说:“没有啊?你方才并没有说话。”
裴景乘想了想,自觉理亏,哼一声傲娇扭头。他静了半天,眼下已经好了很多。
“那你想不想出去吗?”傅祈禄戳了戳他的后背。
“想,”裴景乘昂着头,脸上泪痕被傅祈禄擦了个干净,道:“但我不想和你出去。”
“?为什么?我安慰你还要带你离开这里,怎么就不想和我一起了。”
“!就是不想,不想不想就不想——”裴景乘笃定道:“跟你走了我一定就回不来了。”
哪怕面前这个人帮他解围,他也没忘记这一茬防备。
“我又不是拐子。”傅祈禄表示不认这个诬陷。
“很快就差不多了。”裴景乘自有判官说辞。
“明明差很多啊。”
“就是差不多!”
“差很多好不好?”
“哼!没区别。”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此问题循环往复的争论了起来。
一个少年犟气,一个孩子倔性。一个讲理,一个讲里。
谁也不先落个台阶。
他们这边吵吵闹闹了起来,落在裴银歌,算是有了把握。
先前因为过于专注而紧抿的双唇得以松乏,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一双凤眼里深藏谋算。
裴父裴母看不出个是好是坏,齐齐转头向女儿看去。
裴银歌依旧是那副温柔模样,和母亲一样的眉眼,桃花似的温润如玉。
觉得差不多了,她便开口说道:“景乘,姐姐该走了,来送送姐姐吧。”
同时,也对傅祈禄笑道:“傅小侯爷,只能下次再叫你带着景乘去玩了。”
下次。
可就是定要和侯府挂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