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逸故事 > 其他小说 > 执笔问朝 > 风起内录(2)
,我不意外。”

    乔知遥怔了一下。

    那一抹笑意太轻,轻得仿佛不曾存在,却在她眼底掀起了一丝异样的微澜——她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早已在朝海浮沉中学会将所有情绪悉数掩藏。

    那一瞬,顾之晏眉间的清冷像是被风雪拂散,只剩下几分温和、几分轻缓,藏在原本不近人情的面容里,轻得像一缕微光,却叫她一时移不开眼。

    乔知遥莫名地感到心底一紧,却说不清那是什么,只下意识低了低眸,像是想遮住什么。

    片刻后,乔知遥才轻声应道:“你能留下那卷,我也不意外。”

    两人对视片刻,微光之间,像是终于在纸卷交叠的缝隙中,看见了彼此的影子。

    沉默之间,案上那卷“兵银案旧库副稿”忽然滑落,堪堪擦过乔知遥的肩侧,带下一叠纸页,扑簌而下。

    乔知遥下意识伸手去扶,不料脚下一滑,身形轻晃。

    顾之晏几乎是在同时动了,长身一掠,单手扶住她肩,另一手稳稳接住那卷纸卷,纸页在两人之间“啪”地一声合上。

    距离瞬间被拉近。

    乔知遥几乎贴在顾之晏胸前,四周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骤然凝住,鼻端是他身上极淡的冷竹幽香,清冽、沉静,又令人莫名晃神。

    乔知遥怔了一瞬,连呼吸都轻了些。她从未与除父兄之外的男子这般靠近,那种距离太近了,近得她甚至能感受到顾之晏胸膛起伏间传来的微微热度。

    她下意识别开眼,却觉得耳畔微烫,指尖僵住,不敢再动。

    可在那一刻,她分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突兀、剧烈,仿佛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

    乔知遥想退一步,整理自己忽然乱了节奏的心绪,刚一动,却听见顾之晏低声道:

    “下次别站得离案架这么近。”

    顾之晏声音淡淡的,语调冷静,面上更是看不出半点情绪。

    可乔知遥却察觉到了他语句里一丝莫名的顿涩,像是被什么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极快地掩下。

    乔知遥倏地抬眸看向顾之晏一眼,却正撞见他迅速移开的目光。

    顾之晏垂着眼,神情一如往常的清冷克制,唯有指尖不自觉收紧了一瞬,像是怕被她看出那一刻的不自在。

    乔知遥不明所以地觉得心中像被什么轻轻撩拨了一下,又在瞬间被她按下。

    下一刻,乔知遥垂下眼睫,声音清淡却带着一丝轻飒的凉意:“那你也别这么快接近。”

    乔知遥语气平稳,神色也未有波澜,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近距离并未在她心里泛起半点波澜。可她的眼角却微挑,隐隐带着一丝挑起对方反应的意味。

    顾之晏没有接话,只转身将那卷纸归回架上,动作一如既往地利落克制。

    可他耳后,却不易察觉地泛起了一抹极淡的红。

    顾之晏的眼角余光扫过乔知遥,声音平静:“纸上的字,不能太重,落得太重,便难以收回。”

    乔知遥轻轻一笑,语气淡淡:“没想到这话会从你口中说出。”

    她的目光微微沉了沉,“我一直认为,落得最重的,是你。”

    顾之晏轻轻顿了顿,似乎在衡量什么,却依旧没有直接回应,只是将那封未拆的函信收入袖中,转身离开,背影依旧如冰雪雕琢般冷峻。

    那晚,乔知遥独坐誊写厅一隅,再次取出林庆之的“附语边名”,细细审视。

    她无声记下:“署名虽微,却数次被主文采纳;若非作者,何以得入卷中?”

    一夜无眠,思绪纷繁。

    翌日清晨,实录馆送来批文:

    “礼部旧案卷宗编号已整备完毕,外署调阅即将启动。”

    末尾附有细字注释:

    “卷上虽无署名,然誊写者身份已录于案,存档可查。”

    笔停墨落,墨痕微晕,仿佛寒意悄然蔓延开来。

    乔知遥明白,自己已被看见。

    不再是暗中穿行于纸背的影子,而是真正留名于纸上的存在。

    春册未成,字已入局。

    风暴尚未掀起,却已隐现轮廓。

    乔知遥起身,将字卷整理归拢,最后一页上,她轻轻写下:

    “待调之页,可循证。此卷未尽,笔意未止。”

    这是她给自己,也是给未来所有追寻真相之人的一句提醒。

    案卷中尚藏未解之谜,调查仍在继续,故事未曾终结。